张成越过许连琅, 直往东屋走,灶台的火已经燃起,浓烟从烟囱中窜出, 锅里刚刚放进了水,路介明挽起袖口, 弯着腰,擦着锅底。
张成在门口站定,低头看着路介明。
他恢复的很快, 少年的身体像是东升旭日,好像是只需要一晚上的与月亮的轮休,就可以在第二日重现光辉。
他露出的手臂线条流畅, 他长腿微微敞开,脊背宽阔挺直, 这样遥遥一望,像极了陛下年少时的样子。
张成慢慢靠近,路介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眼睛瞥向他。
眼里的情绪完全暴露, 敌意与抗拒清清白白的晾在眼底。
张成佯装瞧不见他的抗拒,自顾自的搭话。
“你眼睛随了陛下,但要比陛下的更有神凌厉些许。”张成自幼教导皇帝,上次一见, 就完全可以理解为何陛下对七皇子如此亲睐。
这样一双眼,生来凌厉,本就自带威严,假以时日,帝王之仪慢慢培养出来,不怒自威, 光是一双眼就能在朝堂上让奸臣两股战战。
他十分看好他。
他是众皇子中最像皇帝的一个,那日相见,还可以依稀从他眉眼间中瞧出些许戾气,今日于这袅袅灶台烟火气中间再见他,发现那抹戾气已经消淡了很多。
张成注意到路介明的目光仅仅从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便从自己的肩头越过去,凝在某一个位置,刹那间变得柔和与欣喜。
张成惊诧扭头,视线下移,正对上小姑娘笑意盈盈的脸。
她生了一张十分讨喜的长相,面部充盈,鼻子挺翘,两颊红润,笑弯眼的模样好似年画娃娃,整个人明媚又灿烂。
张成挑眉,不由得想,难道七皇子这短短几日这么大的变化,是因为这位姑娘?
他不由的多看了她几眼,原来耸云阁还有一位可以左右七皇子性子的人。
这是个惊喜的发现。
许连琅探头探脑,以一种毫不设防的坦然姿态对上张成探究的目光,她朝路介明挥挥手,“你与这位先生出去谈事?这顿饭还是我来做,你莫急,早晚有时间给你大展身手的。”
路介明嘴角也浅浅的弯起,他甚至于往前走了几步,以便她能更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声音,“姐姐,不用的,今天还是我来。我病的这几日你受累了,总该是歇一歇。”
他懒懒撩起眼皮,神色瞬间变了,倨傲冷漠,“至于这位,先前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我不想再废话了。”
张成被他这翻书式变脸的区别对待弄的蛮挫败,他搓着下巴,暗戳戳猜测俩人关系。
他本就离经叛道,更不被诸多规矩约束,要不是为了那么一口饭吃,早就闲云野鹤,天地为家了。便也不觉得堂堂皇子叫个婢女“姐姐”是什么违规矩之事。
他博学强识,正儿八经的书看了半辈子,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也有所涉猎。
这一姑娘一少年,一姐姐一弟弟,脑子里蹭蹭蹭先前那些读过的话本子里的故事直往里面钻。
他轻咳了两声,想拿起帝师的架子来,七皇子这边行不通,他当即便想出了新法子。
七皇子对着这位姑娘的态度实在太过于鲜明,那种讨好的又欣喜的眷恋,是毫不掩饰的。
既如此,那这位姑娘开口的话,七皇子总得听听吧。
张成并不应答路介明的话,快速转过身,对着许连琅笑道:“姑娘,我是来找你的,并不是来找殿下的。”
许连琅不确定的用手指指了指自己,“您确定?”
涉及到许连琅,路介明当然呆不住了,清冷的眸中满是警惕,一把推开张成,拦在他们两人中间。
狼崽子护食一般,将许连琅的身形死死的挡在后面,他尚且还没有许连琅高,许连琅正好可以将下巴放在他的瘦削的肩膀上,她又探出脑袋,口中的热气擦过少年的耳,少年耳垂敏感极了,当下便红了,她声音脆脆的,“您找我呀,那我们去外面聊?”
她说着做出个请的姿势。
张成抄着袖子,一边应着许连琅,一边朝路介明眨了眨眼,连那花白的胡子翘起个弧度都是洋洋得意,他颇有些为老不尊的意味,路介明气的牙痒。
明知道这种法子不比激将法高明多少,但他还是上钩了。
他咬的后槽牙“咯吱”作响,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扯过了张成的衣袖,“太傅,我随您去。”
张成目的达到,不介意他扯得他步伐不稳,还饶有兴趣的跟许连琅说:“小姑娘啊,我稍后再找你哈。”
许连琅“嗯”了一声,还欲叮嘱路介明,病刚好要避着点风,刚抬眼,发现已经没了人影。
路介明步伐加快,拽的张成尾音还没消淡,人就已经没影了。
他一路带着张成去了耸云阁前院,金身佛像依然悲悯众人,俯瞰万物。
张成瞧见这佛像,想起当时皇帝力排众议执意于修建耸云阁的时候,当时真的是宠爱容嫔到了骨子里。
这佛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