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八年六月七日傍晚,湖湘偏偶的玉阳市。
浓墨般的乌云层层叠叠,惊雷不时炸响,一道接着一道的白色、粉色或淡蓝色闪电划破阴晦暗不明的天空,像地图上的一条分支很多的河流,又好像悬挂在天空中的一棵蜿蜒曲折、枝杈纵横的大树。
滂沱大雨已经下了三天两夜,骤涨的湘江犹如一条被激怒的暴龙,排排浊浪恣肆翻滚,怒吼着,势不可挡地碾过江堤,争先恐后扑向沿江两岸,吞天噬地。
千山脚下,黄泥塘村外,孤零零立着一幢低矮的青砖瓦房。纸糊的窗户千疮百孔,看起来就很不结实的老门板破了洞,狂风卷着雨沫儿在三间逼仄简陋的屋子里横冲直撞。
家主罗小勇蹲外间的门槛上,脑袋埋在双膝间,愁眉苦脸地瞧着外面的鬼天气,不停哀声叹气。
唯一的儿子罗天佑正躺在隔壁的床上,接连昏迷两天了。村里赤脚大夫说,要是再不送到镇上的医院,恐怕凶多吉少。可如今洪水封村,还能想到什么法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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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菊花带着女儿小花守在儿子床前,她原本出众的容颜已被生活的苦难遮掩得严严实实。此刻形色憔悴,无力地垂着头,用近乎绝望的语气喃喃自语道,“老天啊,求您老人家开开恩,救救我这苦命的孩子吧……”
罗天佑躺在稻草铺上,头往后仰着,冰冷发青的脸上没有一点生气。在无人察觉中,罗天佑僵硬的身子开始慢慢变软,还动了动。他艰难地睁抬起眼皮,不可置信地瞪着头顶沾满灰尘的粗黑房梁,再瞧瞧床边坐着的看起来依然年轻的妈妈和不满十岁的小妹。这是什么鬼,他还记得自己坐的航班遭遇强气流,然后飞机失控,一头栽了下去……
“然道是在做梦?”罗天佑晃晃昏昏沉沉的脑袋,全身很快恢复了清醒的意识,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不由得暗自苦笑,“可能自己重生了。”
“妈妈,妈妈,哥哥醒了!”小妹首先发现了罗天佑的轻微动静,猛地跳起来尖叫,稚气的脸蛋写满惊喜。
马菊花闻声浑身一振,停止了祈祷,倏地把头抬起,急切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儿子。儿子的脸上果然有了血色,他还冲自己勉强地笑了笑。
“真的醒了!“马菊花瞬间摆脱萎靡的状态,也跟着兴奋地大喊,“当家的,当家的,儿子醒了!”
罗小勇踉踉跄跄地跑进来,欣喜若狂地看着儿子,又看看妻子和女儿,一直绷着的情绪忽地如火山爆发,虚弱的身子再也经受不住,猛然失力,跌坐在地,眼角流下滚烫的泪珠。
“妈,我好饿!”罗天佑有气无力吐出了重返人世间的第一句话。
经过家里人半个月的精心调养,罗天佑终于彻底痊愈了。他首次走出家门,来到屋前百年老樟树下,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微凉的晨风混合着虞美人特有的清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活着真好!人生重新来过,想想都让人激动,该好好地规划未来的人生了。“罗天佑暗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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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前生的轨迹,这个时候的罗天佑应该马上要参加中考,并且考上了全县最好的中学——玉阳一中,三年后又顺利进入中南矿冶学院就读。
随后的日子并没有一帆风顺,或许是人生的起跑线落后太多,将近十年都过得磕磕绊绊,几经生活磨难,幸好一路坚持下来,直至成为全国小有名气的珠宝专家。
而这背后还有家庭巨大的付出和牺牲。母亲过度辛劳,再加上长期营养不良,导致严重贫血,在自己大学期间,突发心脏病离世;小妹也不得不早早辍学,年仅十五岁就南下广州,加入打工大军,一生过得极不如意。
罗天佑望着这个一贫如洗的家,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家人,他自然不能假想若无所知,像前生那样继续躲在他们的庇护中,任由命运一点点地将他们拖进苦难的泥潭。
他要用前生积累的知识和今生不懈的努力来为他们创造一个美好的将来,弥补曾经伤痛一生的遗憾。
一个半月后,出乎所有人意料,全校尖子生罗天佑居然在中考中失利了,连最低档的高中都上不了。
这个消息不但惊呆了全校师生,也沉重打击了罗天佑的父母。孩子曾经一向稳如狗的优异成绩是他们最大的骄傲,而今却成了羞辱的枷锁。他们都认为,这是老天爷还没放过这个可怜的家庭。
父母虽从未出言责怪,反而常常拿考前生病的理由小心翼翼地劝解自己。但罗天佑还是能很容易地感受到他们内心深深的失落和难过。
他应该为这个家做点什么了。特是是今天早晨发生的一件小事,让他的心情变得更为迫切。
母亲在厨房做饭时发现火柴用完了,嘴里吩咐罗天佑到供销社买一盒回来,随后便去屋里拿钱。谁知翻箱倒柜找了老半天,差点把家翻了个过儿,愣是没找出一分半厘。要知道,一盒火柴仅仅二分钱,区区的二分钱就让母亲束手无策,几近情绪失控。
罗天佑把自己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