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强制戒断结束后,迟武第一次没有借助药物自己睡了一觉。沉睡时他觉得自己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曾经最美好的时光,树荫下等他的少年,骑车经过的河边。
可随之而来的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黑暗中有最可怖的针头和药水,于是他开始逃跑。
走廊昏暗且长,跑起来像是没有尽头,眼看着就要被那些针头追上,他用尽全力挣扎着,试图躲避那些给他注射的人,在被逼到绝境时,他倒吸一口气猛地向前扑,噩梦终于被打碎。
他坐起身,阳光从窗帘左右缝隙中透进来,趴在床边睡觉的人似乎刚被他惊醒,一头长发乱糟糟随意地披着,漂亮的五官上睡懵了的表情还和分别前一模一样。
就是瘦了好多,憔悴了好多。
“小续?”迟武没想到,自己从沉睡中醒来的第一刻就能看到梁从续,“我……你……”
“小武?你醒了!”梁从续起身,连身后的椅子倒在地上都没发觉,直愣愣地看着清醒的迟武,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抬了抬手,发现手是抖的,想扑上去又怕压着迟武,只好拼命克制着自己俯身,轻轻地圈住他的肩膀,把脸埋进迟武的脖子里,“这……是真的吗?”
声音也是抖的。
“3182天……不对,是3183天,你终于回来了。”
“我好想你。”
迟武感受到脖子里的温热湿意,想起这些年痛苦的日日夜夜,全靠着警察的信念和对爱人的爱意才熬过来,一时间百感交集。
“别哭,我也是……一直一直,都在想你。”他低头亲了亲梁从续的发梢,习惯性地抬手给他最心爱的人整理乱了的头发,解开发带重新扎好。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美好得让人恍惚。
可惜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与快乐短暂得来不及多享受,迟武就被身体里抓心挠肝的痒和渴给激怒了。
梁从续见他下意识挠喉咙,满脸的烦躁,联想起医生说过发作时会有的症状,知道他这是后遗症。
如果他是ega就好了,因为信息素也可以起到一定的缓解作用。
可惜自己是个没什么用的beta,梁从续难过地想。
他无措地起身倒了杯水递给迟武,哪知刚送到床边就被一巴掌打翻在地。
玻璃碎裂的那一刻,梁从续呆住了,脸上震惊与受伤的神情令迟武意识清醒了一瞬,他忙大吼道:“你快出去!把门锁上!”随后用被子蒙住自己,不愿再被梁从续看到他丑陋狰狞的一面。
“小武,别这样。”被久别重逢好不容易盼回来的人推开,这感觉比漫长的等待更要命,梁从续猛地掀开被子,按住迟武的肩膀不由分说地亲了下去。
他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曾经在迟武痛失双亲濒临崩溃时,他就是以这种方式去安抚的。
“梁从续,我太丑了,你别看我!”迟武一手捂眼,哽咽着。
“一点也不丑。”梁从续脱掉鞋子上床,和迟武面对面躺下,紧紧握住他的手,“你看,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在对方痛苦的时候能牵手、能拥抱。”说着又亲迟武一下。
“还能再这样亲亲你,你知道我有多满足吗?”梁从续将脆弱不堪的迟武搂进怀里。
迟武沉默了一会儿,拼命控制住自己身上翻腾的痒意和躁动,用颤抖的手轻轻环住了梁从续的腰。
“从续,你额上的伤,是我弄的吗?”刚刚整理头发的时候,他就发现从续的额角上有个伤口刚刚结痂,显然是不久前被弄伤的。
梁从续过了好几秒才低低地回答:“是。”
胸口的布料被氲湿,他知道迟武哭了。
“小武,只有你可以弄伤我。也只有你可以保护我。”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对我来说都是唯一的存在,你在,幸福就在,你不在,这人世间对我来说也就没什么牵挂了。”
“不行,你答应我要活到一百岁的。”迟武闷闷地抢话,这是他们曾经许下的誓言。
“是我们俩,一起活到一百岁。”梁从续纠正他,“所以,我自私地请求你,为了我再坚强一点,我们一起跨过这道坎,去实现一百岁的诺言,好吗?”
梁从续感到搂着他腰的双手更紧了,怀里的人真的太瘦太瘦了,可他知道那瘦弱的身躯下有一颗最坚强最百折不挠的心。
迟武终于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喉咙痒到几乎吐血,被他硬生生忍了下来。
他们已经错过了漫长的八年,梁从续用八年的时光告诉他,什么叫不离不弃。
他哪有资格让这么好的人请求?他的瘾还没全好、身上满身创伤、再也不是那个帅气的警察了。
被关在地下的时候,他不知道多少次想过了结生命,却还是奇迹般地撑了下来,仿佛都是为了此刻对着他的爱人说这句:“好,我答应你。”
从今天起,他迟武这条命,是梁从续的。
找个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