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感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纸箱的缝隙里,成群结队的水虫进进出出,微弱的光下,它们张开嘴,伸出比身体更长的尖牙,油绿、诡蓝、鲜红的复眼盯着安隅,不断膨胀。
如果是从前,安隅一准会狂奔逃命。但自从他知道自己不会感染,再看这些东西就只觉得烦躁。
像是对着一堆杂物,有强烈的想把它们归置好的冲动。
安隅起身开窗,顶着雨把纸箱一个接一个地往外丢。
雨水中混进来的小水母钻进他的袖口,他又被蜇痛了,但这次没有眩晕。
看来被同一种畸种多蜇几次就会慢慢适应。
安隅瞥着袖口——水母蛰他会爆,但水虫似乎没事。
黏糊糊的水母液顺着手腕往下淌,安隅侧过身遮住比利的视线,然而没过一会儿,比利还是突然问道:“不对劲,你被水母和水虫蜇了这么多次,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安隅装没听见,沉默地看向窗外——被扬出去的水虫在雨里和水母汇合了,它们安静地叠在一起,而后水母慢吞吞地挪走,水虫也自顾自钻入饵城的下水道中。
这两类畸种似乎对彼此没什么冲动。
他关上窗,比利还在瞪着他。
“要不我给你测一下基因熵吧。”比利掏出终端走过来,“趁你现在意志还清醒……”
“不用了。”安隅强忍着后退躲开的冲动,垂眸尽量平静道:“没那个必要,其实……上峰说我是一个隐匿畸变者,但还没搞清楚畸变型,所以暂时没公开而已。”
“那你的基因熵是什么情况?”
“0.2是畸变前的数值,现在的……还不稳定。”
“难怪律不怕你感染!”比利恍然大悟,“来,和哥说说你能使出什么能力?哥见多识广,帮你分析分析基因型。”
安隅看他收起终端,松了口气,“我也不清楚,我从没主动用过能力。”
“呃……”比利噎了一下,“你不会是幻想着觉醒了被动能力吧?”
“被动能力……”安隅咀嚼着这四个字,“好像算是。”
比利却嗤地一声乐了,“别做梦了,尖塔五千守序者,只有一个人有被动能力。”
“谁?”
“你长官啊。”比利回忆道:“有被动能力是顶级天赋的象征,有那么几年,上峰在畸变者中疯狂寻找有被动能力的人,但显然,世上没有第二个秦知律。”
他回过神,啧了声,“每个守序者刚畸变时都对自己有很高期待,但最终也只是个有点畸变能力的小喽啰罢了,别总想着自己是天选之子。”
安隅“哦”了一声,他对自己没有任何期待,只想尽快达到秦知律的要求。
再也不想被那把枪顶着脑门了。
“别低落啊。”比利态度一缓,“虽然做不了天选,但我猜你的天赋应该还不错,很多高天赋守序者使用能力近乎本能,就像婴儿吮吸,所以感觉不明显。”
“有可能吧。”安隅想了想,“其实我有一个怀疑的畸变型,它确实很强大,据说是超畸体级别的。”
他已经有点困了,说完这些就躺回地上,打了个哈欠。
比利问,“你怀疑你是什么?”
安隅用柔软的棉絮被把自己包裹住,眼皮打着架道:“兔子安。”
房间里安静了足有一分钟。
比利舌头打结,“什、什么东西??”
安隅已经睡着了。
比利对着地上那坨被子干瞪眼——如果他的鸟脑袋没出问题,兔子安是新番《超畸幼儿园》里新登场的角色,那部番在社交媒体上爆火,都从主城火到饵城去了。
这家伙的精神状态真的没问题吗?
秦知律知道吗?
十分钟后,房门被无声推开。
刚刚处理完水虫,秦知律想来看看自己的监管对象。
推门之前,他以为会看到比利在没心没肺地睡觉,安隅大概独自缩在墙角,眼睛就像在雪原上被枪指着时那么红。
说不定还在哭。
但他错了。
小房间相当宁静,那些招祸的纸箱不翼而飞。比利独自沉思,而他的监管对象则裹紧被子蜷缩在地,头发郁郁地遮着脸。
“呼——”
像只无忧虑的小动物,睡得平和而安宁,以一己之力给这间诡异逼仄的仓储间带来了一丝温馨的氛围。
秦知律脑海里突然回响起一个低软的撒娇声。
“长官,我睡不着该怎么办?”
“……”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