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岑矜对他的否认置若罔闻:“不过我要是你,也会选更好的学校,接触到更优秀的人。”
李雾看她一会,又敛目片刻,才艰涩启齿:“去北京的话,以后可能会很少回家了。”
岑矜眼微微瞪大,对他的话深以为然:“那肯定的,谁上了大学还老往家跑。”
她突地反应过来:“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啊?”李雾眉心一紧,鼻头被一股强烈的酸意攫紧,不得不匆忙低头。
看他这副样子,岑矜也有些难受。
她眼圈微微涨热,还是长辈口吻,好声好气安慰:“哎呀,都有这种时候的,总要长大成人远走高飞的,又不是永远不回来了。”
“你还记得么,我那时只要求你考211,你却远超预期,说明你的潜能需要更大的天地去施展,”她为他畅想未来,试图借此让他心情复苏:“不知道你有没有攻读物理的打算,我前段时间查过,北大的物理是全国最好的。我留学时有个朋友就是北大的,现在被聘回去当老师了,如果你想去,我可以帮你问问。”
岑矜有条不紊地安慰着,可她不知道,她口中的每一个字,都像在死推一个四肢僵疼难以动弹的人。
李雾心烦意乱到极点,发泄般将小碟里的寿司一口口往嘴里塞:“暂时不用。”
“你慢点吃啊,”岑矜看他状态不对,担心激出他考后焦虑,不再聊这些,只点点头:“我也只是给点建议,反正还有二十天呢,你慢慢想。”
―
之后的两天,岑矜照常上班,李雾都在家没事找事做――打扫、跑步、玩岑矜的健身环,似乎一些激烈到大汗淋漓的活动才能让他暂时忘却这种即将面对人生重大选择的焦虑。
学习对他而言已成刻板行为,现今松懈下来,他穷极无聊,突然有些不知道要怎么自处。
他也没估分,走出考场的那一刻,他心里就已经有了结果。
班级群里,大家都在吐槽今年的理综卷难度过深,而李雾无动于衷,理综对他而言,题型再不可捉摸,都是一张一眼即可看透的平面。
齐老师从qq私聊他,问他估分没有。
李雾回:没。
齐老师说:怎么不估,班里前十我问了个遍,就你没估。
李雾问:他们怎么样?
齐老师说:平时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李雾讨巧回:那我也是。
齐老师笑骂:臭小子。
李雾也掀了下唇角。
六月十号下午,岑矜请了个假,陪李雾回校收拾东西。
初夏日光盛烈,地表蒸热,走到男生寝室时,岑矜脸上已泛出些淡红。
李雾垂眸看她一眼,走去将空调打开。
他又去关门窗,岑矜视线跟着他走,也将整间宿舍仔细描摹了一圈,他换宿舍后,她一次没来过。
果不其然,李雾的书桌跟床铺还是在座最干净的。
桌面纤尘不染,书立里的教材按体积大小纵向排列,凉席上的毯子叠得四角对称方方正正,仿佛一个钟头前才搬进来一般。
李雾走回来,将自己椅子拖出来:“你坐着等我。”
岑矜纹丝不动站着:“不用我帮忙吗?”
她今天穿了条白色无袖连衣裙,裙摆垂坠过膝,似一朵半阖的高洁栀子。
李雾看一眼她衣服:“不用。”
“所以我今天还是你的接送司机?”
“……”李雾噎了下:“那你收桌上的书吧。”
岑矜颔首,将那些教材挨个往外抽。少年的书也保护得很好,跟他试卷一样整洁,但扉页摸着都软旧了,一看平时里就没少翻。
少年手长脚长,脱了鞋两下就攀上床。他动作矫健,裤管下方的脚踝柴瘦分明,白到有些晃眼。
是的,很白,不然岑矜也不会注意到。
她有些意外:“李雾你腿这么白的吗?”
“啊?”李雾在掀凉席,不懂她为何突然关注这里。
岑矜回想一下:“去年我看你身上好像没这么白。”
只属于他俩的某一幕遽然涌现,李雾手顿住,讷讷“哦”了声,继续整理凉席,脸有些升温。
李雾摘着枕套,岑矜也将他的教材题集一一垒好,井然有序。
岑矜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现搭的几座“书堡”,掸掸手问:“你抽屉里还有没有书了?”
李雾陡然僵住。
一道白光劈过,他大脑轰了下,如爆破。
下方传来抽屉滑轨的响动,接而一阵床板吱嘎,李雾惊慌失措扑到护栏边,心跳狂乱。
同一刻,岑矜拉出一半抽屉的手也怔停下来。
窄小的视野里,她看到了自己,准确说是自己的照片。
这张照片并不陌生,但也足够久远,是她两年前为入职去拍的工作证件照。
它被摆放在抽屉内部的正中间,全白背景,因而格外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