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个晚上,归庭月难以入眠。
但状态异于以往,无关放空和神伤,而是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认识对面楼的男人。
抑郁和药物致使她思路变得迟钝。
除去制造偶遇,借机搭讪,她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与此同时,归庭月观(偷)察(窥)对方的频率也与日俱增,早晨,中午,晚上――因为要确认他何时出门,她好紧急部署适当出击。
李婶婶同住一个屋檐下,自然无法忽略她对这个鼓声及敲鼓人的过度在意,有天在饭桌上憋不住提:“我今早在对面楼道口跟张奶奶聊天,碰到那个敲鼓的小伙子了。”
本还安静夹菜的归庭月扬眉看向她,眼很亮。
李婶婶接着说:“戴个帽子,高高瘦瘦的,就是走太快,没瞅清楚长什么样子,不过听张奶奶说,他好像被同一栋的人投诉了,昨天才有物业找上门。”
归庭月眉心微蹙,不理解道:“他又没在扰民时段敲鼓,怎么也会被投诉。”
李婶婶叹:“不是人人都喜欢这种声音哎。”
归庭月打抱不平:“也没见附近几个练钢琴的被投诉。”
李婶婶说:“这不一样。”
归庭月的语气带上几分忿意:“哪里不一样。”
李婶婶静了几秒:“琴声更文雅。”
归庭月垂眼用筷子尖挑米饭:“我不认为乐器还得分高低。”
吃完午餐后,归庭月回到房内,惴惴不安几个钟头,担忧从此再难听到她的每日强心剂。
但下午四点,耳熟的鼓声再次敲碎这个枯燥沉闷的傍晚,使之焕发生机。
她开心地跑出卧室,奔向阳台,成为踩点到场的死忠饭。
男人的状态完全不受影响。
鼓点一如既往的无所顾忌,是密集的字眼凿刻在空气里,以狂草的形式,谱写出高燃的战书。
归庭月单手托下巴,微微笑起,觉得自己的担心可真是多余。
鼓声停止后,他再一次去了客厅。归庭月也忙回到窗后,展开望远镜。
他今天还是一身黑t,侧颜峻挺,眼皮淡漠地耷着,刘海有点儿乱。
他应该是要出门,随手取下门边挂钩上的黑色鸭舌帽,戴上。
下一刻,他的脸往她的方位略微一偏,幅度很小,但出人意料。
归庭月吓一跳,跟躲流弹似的抱头藏低自己。
下蹲了足足一分钟,归庭月压制住狂乱的心跳,慢吞吞起身。
玄关处已空无一人。
已经出去了么?归庭月这般猜着,拉开窗户,俯身往楼下找。
须臾,归庭月定心,因为男人从楼道门内走了出来。
这个时段有不少小孩在楼下追逐打闹,像滚来滚去的彩色糖粒,因而显得他格格不入,似一根削尖的黑铅笔。
他在刻意避让人群,然而,还是有个面朝同伴急速倒走还怪叫的红衣服小男孩撞到了他腹部。
他止步扶稳那孩子。男孩一惊,回头仰视他。
他大概低头问了两句,小男孩猛摇了摇头,赶紧拉开距离,扯着小伙伴一下跑远了。
他接着走,越发行色匆匆。
归庭月看得不自觉露笑,少顷,她反应过来,回身走向玄关。
她抽出一只口罩戴上,撂下一句“我一会就回来”便赶往电梯间。
李婶婶反射弧偏长的应声被阻隔回门后。
归庭月一路小跑进轿厢,小口喘着气,摁下1f。
她在做什么?
归庭月思路混乱,因为不经思考的冲动行为,是为了跟踪他还是追上他?追到之后呢?想好要说什么了吗?
但很快,自省变为自勉,自便,自圆其说。
反正顺其自然,她这样安抚自己,并将双手微拢成拳,走出电梯,朝前往小区正门的必经之路行进。
归庭月心随意动的勾搭计划半途夭折。
她跟丢了。
更准确说的话,应该是从尾行那步起就宣告失败,下楼之后,她就没再见到他。
还是行动慢了。归庭月落寞地回到家里,连饭菜都尝不出香味。
之后几天,归庭月想方设法地蹲守和留意他行踪,伺机而动,但这人出门甚少,身长腿长,行走速度又很快,偶有机缘也休想跟上他步调。
但也不是一无所获,归庭月借机弄清了他的外出频率。
他很神秘,似独来独往的苦修术士,只在阴雨天或太阳落山后外出,目的大都是采购物品或收拿快递。
此路不通,归庭月另辟蹊径,放弃居家干等,转为在他惯常出门的时间点下楼散心一两个钟头。
活动区域基本以他的楼栋为圆心,再小范围发散,一圈又一圈地徘徊。
这样持续了一周,归庭月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日记里充斥着她每天出师不利的交友事迹。
画上句点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