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再来陈是这里送早餐时,归庭月看到了这双崭新的纯白拖鞋。
它们在一群大码男鞋里显得格格不入,上脚后轻且软,很合衬,似一对欢迎标签。
这么煞费苦心的吗?
归庭月抿唇一笑,换上,把早餐放上桌边,先行吃起自己那份。
嘬掉两只肉汁满溢的小笼汤包,归庭月心思还是得趁热吃才香,便取出手机,给陈是拨语音。
口口声声说要静音的人的手机,又隔着道墙在高声鸣唱。
对方接通,默不作声。
一切尽在不言中,归庭月莞尔:“早安,您的早餐已送达。”
通话直接被挂断。
陈是人一出来,归庭月就笑开来。
约莫是吃一堑长一智,他今天率先套好了t恤,虽然头发还是一如既往的乱,似蓬盛的夏草。
他没急着去洗漱,只停在那边,再三警告:“归庭月,你再这样明天别来了。”
归庭月理直气壮地翘脚:“那你这双拖鞋不是白买了。”
“……”陈是第一次见到可以坐那把腿竖到那种高度,又绷得那么直的人,一时怔住。
他淡扫一眼,不多停留,目光移回她白净的面孔上:“谁说给你买的,你又知道了?”
归庭月撇下腿:“难道是给你那些不存在的带回家的女人?”
陈是嗯一声:“有备无患。”
归庭月弯唇:“我不算吗?”
陈是:“你不算女人。”
归庭月半分不恼,还嗲起来,眨巴眼:“哥哥你嘴怎么这么臭呢,下次刷过牙再来跟我说话好不啦?”
“……”陈是转头走去盥洗室,刷牙途中,他脑中遽地失神晃过一幕,好像是归庭月略为骨突的特殊脚趾。
唰唰骤止,镜面里的男人眉心微皱。
他随即低头,瞥眼自己脚面,继而联系起前日女生在ktv的表现,基本确认了一件事。
洗完脸,陈是入座,撕袋挤压出醋汁,不声不响地食用起自己那份小笼。
余光里,女生一反聒噪常态,在吸豆浆,好像一只专心采/蜜的□□蝶。
好一会都鸦雀无声。
陈是略感不适,懒着声主动搭腔:“归庭月。”
归庭月扬眸,还咬着吸管:“嗯?”
陈是问:“你学过芭蕾?”
归庭月眼波急剧一晃,脸红透:“你怎么知道?”
陈是说:“我刚看到了你的脚。”
归庭月立刻将双脚并回椅面下,作无用功的掩饰,企图打岔:“你怎么能盯着人家女孩子的脚看?放古代就必须娶她了。”
“……”陈是失语,昂了下头,继而看回去:“就差怼我脸上了,想不看到都难。”
归庭月声音变轻,顾左右而言他,唯恐他再追问跳舞的事:“我脚是不是不太好看?”
陈是静一秒:“没看仔细。”
归庭月捏起一边五指:“你就是觉得难看。”
陈是说:“我就看了一眼。”
归庭月:“一眼也丑到让你印象深刻了。”
陈是撑头,闭了闭眼:“只问了你一句你是不是学过芭蕾,你怎么能扯那么多?”
饭桌上再次死寂。
归庭月满心懊恼今天怎么忘记穿袜子过来,一不当心外泄过往。
许久没有训练和演出,她的双足其实已经恢复如常,只有残留的茧和外翻的骨骼。
这是一辈子都无法更改的烙印,哪怕她再难起舞。
可从在意的人口中听见,还是会如陈年疮疤被猝然揭起,在心上溢出啼血般的痛意。
归庭月垂下脑袋,使劲对付起近乎见底的豆浆。
吸管里发泄似的呲响令陈是拧眉。
他搁下筷子,不再用餐,也没有表情。
陈是这个人,笑起来似破云,很是亮眼,有张扬少年气,亦不掩轻佻蔫坏劲,可一旦不露声色,就如同冰川逼于前,压力毕现。
归庭月有所留意,心底愈发慌乱。
她立刻放下清空的塑料杯,起身收拾好自己的那一部分早点厨余:“我先走了,你吃得开心,再见。”
说完就离坐换鞋。
目及自己形态有点儿崎岖的脚趾,归庭月一怔,忙将它们藏进鞋子,逃似的出了门。
陈是没有与她道别。他一个字都没讲。
回到家,归庭月将自己砸回床上。
她平躺着,心跳得又快又乱,察觉到冰凉的湿意时,她才发现泪水已不知不觉在耳朵里聚出小片湖泊。
她用手揉掉,毫不费力地并足,将腿呈九十度抬高,失神盯着。
弓起脚背的一瞬,她再度泪如泉涌。
将恐惧与伤痛都哭出,归庭月平静了些,下床,从衣橱抽屉里取出一双有些厚度的白色棉袜,严实穿上。
神经这时才稍微放松,她深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