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院子里车子驶离的声音,岑沛安从床上起来,昨晚他洗完澡出来,沈捷已经走了,只在桌子上留了一管涂抹的药膏。
岑沛安彻夜未眠,他用冷水浸了浸脸,从浴室出来,瞥了一眼桌子上绿色的软管药膏,不禁嗤笑一声。
好在沈捷还不算完全丧心病狂,没再把卧室门锁上,岑沛安不知该庆幸,还是该警惕,心力交瘁地从楼上下来。
别墅里安静如斯,毫无人为动静。厨房碗筷摞叠的声音,院子里修建草坪树枝的声音,擦拭电梯门和旋转楼梯扶手的声音,都在岑沛安走下来的那一刻消失。
不难猜到这是沈捷的授意。
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关在一栋诺大的房子里,断绝和外界的一切交往,没有人倾诉,没有人交流,也没有任何消磨时间的方式,有的只有忐忑和揣揣不安。
在日复一日的漫长等待中,岑沛安一定会向绝望现实低头,那沈捷就成了他唯一的救赎。
这似乎是沈捷的计划,但又似乎不是全部的计划。
其实在岑沛安潜意识里,刚刚的某一瞬间,他确实在忐忑,他在想沈捷晚上会不会回来。
如果不回来,那一个人住这也太可怕了。
可惜这个念头只存在了几秒,就被岑沛安打消,他闭了闭眼睛,摇摇头,不断在心理暗示自己要冷静。
如果形成依赖沈捷的念头,那将是万劫不复的前兆。
岑沛安若无其事地吃完早饭,坐在沙发上摆弄自己的手机,看样子是被人弄坏了,开不了机。这时芳姐从房间出来,自顾开始收拾碗筷,没有和他说话。
“芳姐,你手机能借我用一下吗?”岑沛安悄声走进厨房,靠在洗碗池旁边,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水龙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我手机坏了,我想给我家里打个电话,我两天没联系他们,他们该着急了。”
芳姐一脸为难,下意识地瞧了瞧厨房窗户外面,从她视线看过去,正好能看见门口四个警卫的身影。
看出她的动摇,岑沛安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表情,“芳姐,我就站你身边打可以吗?我爸有心脏病,他一着急就容易犯病,我就给他报个平安,不会多说什么的,好不好?”
芳姐也是当父母的人,她于心不忍,看了岑沛安一眼,点点头,然后回房间拿出手机给他。
岑沛安接过手机,很听话地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对面,当着她的面拨通电话。
短暂的嘟了几下,对面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
窗外的烈阳穿窗而进,岑沛安的双眸顷刻闪动过得意,他看着芳姐紧张的神色,面不改色,声音平静地问:“喂,警察吗?我要报警,有人囚禁我。”
万利的会议室独占两层,沈捷刚开完一个会,下一场会议在二十分钟以后。他从其中一间会议室出来,站在走廊尽头,捏了捏眉心,须臾,王景的找他的声音传来。
“什么事?”沈捷掸了掸烟灰。
“沈总,沈厅长刚打了两个电话,估计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王景把他放在办公室的手机递过去。
沈厅长,沈定,沈捷大伯家的堂哥,现任市公安厅厅长。
“好,我知道了。”
下场会议不知道几点能结束,沈捷估摸下时间,决定先回个电话问问,电话还没拨过去,屏幕上弹出另外一串号码。
“喂,哪位。”
“沈总,是我,徐轩。”
沈捷怔了片刻,随即笑了下,“是徐副局长啊,怎么有时间给我电话?”
会议马上开始,其他领导助理来寻沈捷,王景在楼梯口拦住,朝沈捷站的走廊尽头指了指,“沈总接个电话,随后就到。”
沈捷指间的烟燃尽,他没再点新的,看似平淡的神情中夹杂着难以言说的复杂。
“沈总,我们已经向沈厅长请示过,他说既然有人报案,那肯定要把人带到局里问话...”
对面是二十几年警龄的副局长,话说得这么委婉,也算是给沈捷面子。
沈捷轻笑几声,“那是当然,徐副局把人带局里问话就行,我这边忙完去领人。”
临挂断前,沈捷忽然想到审讯室那群人的问话手段,忍不住提醒,“徐副局,问话当然可以,但是...”
对面明白他的顾虑,忙说,“您放心,问话而已,绝对不会用手段审他。”
“嗯,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想说的也别逼问他。”
“明白。”
沈捷挂断电话,没作一秒停留,把手机递给王景,径直下楼去参加下一场会议。
市公安局院内,岑沛安从警车上下来,他顾不上换衣服,身上还是那套宽松的睡衣,只不过外面套了件不怎么合身的薄款长风衣,是他在主卧衣柜里翻的。
“小同志,这边。”迎岑沛安的是个中年男人,眉目正气英武,看着安全感十足。
岑沛安卸下防备,跟着人进了一间空房间,进去前,他还特地留意了下上面的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