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聊天后,岑矜陷入深思,是深度思考,也是深度反思。
这一思,就思到了零点。
李雾每晚十点半会准时离开她卧室,去隔壁房间休息。
而岑矜这段时间没有工作缠身,又有了陪伴,所以睡眠质量突飞猛进,一般不会起夜,但今天她还是因为朋友的几句批判夜不能寐了,刷了半小时微博后,她决定跟李雾好好聊聊。
她打开微信,给李雾发消息:在吗?
少年几乎是秒回:在。
岑矜问:还喜欢我吗?
枕臂躺在床上的少年颅内一轰,一下子坐起了身。他笔直端正地盯着这条短信好一会,才搓了下头,热着耳根敲过去一个字:嗯。
岑矜捏了下眉心,斟酌着输入:接下来的话你好好听我说,不要像上次在宿舍那样激动。
李雾绷唇:嗯。
他仍在后怕:你又要说不让我喜欢你了吗?
岑矜回:不是。
她说:我刚刚考虑了下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我发现自己暂时还是没办法接受超出姐弟的关系,所以我今天想认真跟你谈一下这件事情。
李雾心口滞痛起来,但还是应:嗯。
岑矜也撑坐起身,直接弹了个语音过去。
对面旋即接起。
他们隔着一堵墙,都靠在床头,姿势几乎一致。
岑矜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才不疾不徐开口:“李雾,就我个人而言,能被你这种内外兼优的年轻男孩子喜欢,是很荣幸,也很能满足虚荣心。但你想过吗,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是需要面对很多问题的,比方说你在学校我在公司,我们所处的环境注定了我们交集甚少,而阅历差距也会让我们代沟很大,还有我们要怎么向父母解释这一切呢。”
她勾了下头发,有条不紊:“你还记得我那个同事吗,就是在et调戏你的那个同事,她就经常跟一些年纪比自己小的男生维持一段时间的男女关系,或肉体上的,或精神上的,合则聚不合则散,是很快乐,也没有任何压力。但如果这件事放在你我身上,你能接受吗?你这么一个自傲的孩子,也不会愿意吧。更别提那天你跟我爸说的选择f大的原因,你已经有了自己的考量与规划,说明你也是想跟我长远发展的,不是吗?”
那边气压低沉地倾听着,到此刻才“嗯”了一声。
岑矜呵了口气:“我知道我现在说的这些很现实很赤裸裸,但不摊开来讲对我们双方都有害无益,尤其对你更是不负责任。你刚成年没多久,少年心气还很重,对许多东西还没有足够理智的判断力,仅凭一腔热血很容易迷失自己。”
“我不想带着什么过来人的优越跟你说感情的事,但我的确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最起码我是翻开过这本教材并全心阅读学习过的人,而你还没有,你是真正的初学者。情情爱爱这些东西,说到底还是虚无缥缈、变幻莫测的,一开始很激烈像火一样,但火也会有烧尽的时候,不是谁都能永保春风的。我刚刚也反思了一下,可能因为是我带你走出大山的,也是我一直在资助你念书,所以对你有种控制欲,有种理所当然,其实现在我们已经两清了,我就不应该再带着这种畸形的念头去看待你,去处理我们的关系。”
“以前你除了在宜中念书就是跟我待在一起,对你并不公平。不妨到大学再看看吧,这个暑假结束,会有个更大的世界等你闯荡,让你见识,你的身边也会出现各种各样优秀的人,包括优秀的异性,也许到那时候你反而发现,岑矜姐姐好像不过如此。我不想当那片叶子,那口井,它们都太狭隘了,我不想成为这种存在。不要让我遮住你的视野,圈住你的天地,李雾,跳出去看看,看看森林,看看高山,看看大海,看看外面那些更丰富更美好的东西,再来做选择。”
话毕,那边沉寂良久,才有了声响。
少年鼻头阻塞,嗓音微哽:“姐姐,不会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他说的是人,不止是女人,听上去更深也更沉。
岑矜胸腔里难以抑制地隐痛起来。
可即便真切感受到了这种赤诚之心带来的钝疼,她还是要温和抚慰:“不要把话说太满,我们都给自己一点时间。”
“如果明年这时候你还像现在一样这么喜欢我,我也没有喜欢其他人,那么我们再考虑这件事,趁此机会我接下来也改变心态跟你相处看看,行吗?”
岑矜说完就自嘲一笑,她居然能做出这种让步,将条件放宽至此,愿意用二字打头最宝贵的年华尾声去进行这种根本无法预测结果的实验。
少年声音一下子亮堂了:“真的吗?”
岑矜肯定道:“真的,”她微微莞尔:“也谢谢你这几天对我的照顾,我后天可能要去医院拆石膏了,但暂时还是不能正常走路,接下来这个假期还要多多麻烦你,就当是学前历练吧。”
李雾毫不犹豫回:“好。”
岑矜想了想,确定没别的需要补充的了:“那,晚安?”
李雾“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