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长安道一如既往的宁静, 路灯下男人的身影被拉的格外的长。
裴应声沿着江安遇曾经走过的路,从京艺走到公交站台,而后又走到黎逢苑。男人脊背上隐隐透出一层薄汗, 他以前总是开车来这里, 来来去去也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 可如今连他也走了半个小时,更遑论曾经的江安遇呢。
他忍不住想,如果他当初知道这里到黎逢苑会有这么远, 如果他当初知道今年的倒春寒会这么冷,如果他知道该怎样去好好爱一个人...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又走到那家医院。
坐在楼下的长椅上,裴应声抬头,看着最顶层的那间关了灯的病房, 他竟然没有那一刻这样迫切地希望躺在那张病床上的人不是秦墨, 而是他。
可是裴应声不敢上去了,今天他毁了江安遇和薛颂风的约会,江安遇该怪他了。
他疯狂地克制着自己的念想。只要见江安遇一面,裴应声就忍不住想抱他, 想亲他,甚至难以抑制地想和他有更多身体上的接触。
这不是性, 是隐藏已久的爱欲。
凌晨时分,裴应声终于还是敌不过心里的念想,起身,从楼梯拾级而上, 一步一折磨地走到十三层。
裴应声原本是只是想再看江安遇一眼, 却未曾想到会在第十三层时,看见一个鬼祟的身影, 透过秦墨病房门底缝隙,往里面递着什么。
借着月光,裴应声依稀看清,那是一根香。
大抵是迷香。
可那人实在裹得严实,裴应声看不出是谁,抬腿狠狠一脚踹在他腰间,“滚开!”
那人吃痛仓皇逃走。
裴应声无暇操心他究竟是谁,这会儿他更担心的是睡在病房里的江安遇,有没有害怕,或是有没有被呛到。
“阿遇!”他拍打着木门。
“阿遇,我是小...”裴应声喉口一顿,怕江安遇嫌弃他纠缠,于是说,“我是裴应声,能听到吗?”
“阿遇!”
“听到回我一声,我不进去,我不进去,你别害怕。”
男人焦急地声音在走廊里响起,然而里面却无人应答。
门锁被裴应声狠狠攥在手里,手心里的薄汗浸湿门锁,男人额角也跟着冒出丝丝冷汗。
长久无人应答,他的心越发慌乱。
片刻,裴应声像是终于做了什么决定,手臂上的青筋骤然暴起,‘咔嚓’一声,木门上的门锁竟然被他生生掰断,门锁断裂的尖锐狠狠划过他的虎口,鲜血顿时涌出。
然而门却还是闭的死死的。
裴应声难得骂了一句脏话,他甚至来不及擦手上的血,打算转身从隔壁病房里凌空的阳台上跳过去时,身后忽然传来低低的声音。
“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声音裴应声太熟悉了,几乎日日夜夜,都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裴应声身形一怔,只转了半侧身子的他忽然愣在原地,眼底的红意迅速弥漫上来,难以言喻的揪心袭上四肢。
“我,我没有恶意的,”裴应声忽然反应过来,他手里破坏的正是秦墨病房的门锁,于是慌张地把这东西藏到身后。
低头那一瞬间,他这才发现白色的衬衫上,到处都是血迹。于是他又后退几步,生怕手上的血迹吓到江安遇。
他没有东西可以包扎伤口,只好背着手,不叫他看见。
男人从来没有哪一刻竟然会觉得这般无地自容,他不知道该怎样向江安遇解释他会出现在这里,就像今天他他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明街’一样。
狼狈。
肮脏。
不怀好意。
对面离他五六米远的青年似乎是因为他的存在,不肯再前进半步,站在原地,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尽是对他的审视和提防。
裴应声被他这目光刺激的心口疼,唇尖颤抖着,声音也越发温柔,“没骗你。”
裴应声这样温润的语气很容易就能勾起江安遇那一丝微微燃烧着的心火,裴应声惯会这样哄骗他。
江安遇没来由地发怒,“不准,这,样,讲话!”
对面青年拒绝的太过干脆。
裴应声无奈地想,这哪里是他能控制的,他一看见江安遇,就总想小心翼翼地把他捧在手里,哪里舍得说一句重话。
“阿,小遇,”他喉口酸涩着,喊着着他从来没叫过的名字,“你不用害怕,我很快就会走了。我...”
男人看着他,眼眶泛红,眼底是一片乌青,却依旧希冀地看着他,“如果我说,我比你更希望秦墨醒过来,你会相信吗?”
江安遇紧紧咬着唇侧的软肉,看着他,却一言不发。
时间就这样沉默着流逝。
裴应声眼里的期待一点点湮灭,他不该这样自取其辱的,可他总是在意,总是想忍不住的像以前一样,希望江安遇能说些哄他的话。
哪怕就是哄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