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遇的声音随着那一管镇静剂的缓缓推进,终于安静下来,他眨眨眼,眼泪从左眼划过鼻梁,又落在右眼里。
疼。
说不来话。
裴应声终于不敢谈什么畅快,心口地疼意来的猛烈,慢慢从心头延展开来,最后连指尖,也是麻木的疼。
男人的眼底慢慢浮上血红,目光依旧紧紧盯着屏幕上疼的不敢阖眼的江安遇,指着边上的肖凌,一字一句道:“把这几个人,都给我,叫过来。”
“一个,都不准少。”
几乎是咬牙说出这句话。
那会裴应声愤怒江安遇跑了,直到现在他才弄清楚当时的感觉。他哪里是愤怒阿遇跑了,他只是无法忍受江安遇和其他男人待在一起。
只要阿遇平安,哪怕他再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也成。
屏幕里的那双眼睛实在是漂亮,哪怕哭起来,也漂亮,它微微耷拉着,直勾勾地看着屏幕外的裴应声,然后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裴应声一向喜欢他眼睛喜欢的要紧,现在却连看也不敢看。
那目光像是一把冰刃,每一刀都把他刮的片甲不留,连带着背在身后的手也抑制不住地颤抖。强烈的杀意叫嚣着,他只想把这些人弄得半死不活。
江安遇在这里,几乎每时每刻都遭受着折磨。
心理上的,精神上的。
那些人喊他‘104’,不给他吃饱饭,甚至隔三差五地就要把他拖进那间禁闭室。
“还纹身了?”
“一个音符,一个S,这是S吧,谁纹的,这么丑!”
S。
是他的名字,原来这是他的纹身。
你看,江安遇多爱他。可这也偏偏是裴应声想不通的地方,阿遇这样爱他,为什么还要离家出走。
明明那天,他已经给江安遇道歉了,也任着他咬,任着他发脾气,为什么他还要走。
越是想不通,裴应声越是困惑,越是困惑,越是看不透自己亲手养大的小朋友。
“应该是纹身以后没处理好,伤口发炎了,亏得你还是个医生!”
“你净放屁,咱可是连医师资格证都没有,算哪门子的医生?”
纹身发炎了?
裴应声怔怔想着,那天晚上阿遇一个劲儿地想掰开他的手,听着他的混账话,得有多疼啊。
他该听他解释的。
可是他又忍不住想,阿遇为什么不解释呢。
裴应声甚至不可遏制地把那晚的江安遇换成自己,一时间竟然疼地忘了怎么呼吸。
“他怎么会对我无话可说?”
裴应声想起这个词,一时间只觉得心空荡荡的,“无话可说,对我无话可说?”
难以置信。
可边上的保镖哪里敢回应他。
“别动!院长让我们盖了你这个纹身,好好的男的,做什么同性恋!”
原本还在猛烈挣扎的江安遇,听着他这句话,一点点地安静下来,最后竟然任由那几个人拿着冰冷地器械,在他纹身那块折腾着。
他竟然真的一动不动了。
只是睁着眼睛流泪,不知道是身体上的疼,还是心理上的难过。
裴应声始料未及,那是他的名字,阿遇怎么就由着那群人乱来?
屏幕里的叫喊声越来越小,裴应声抬头,看着屏幕里任人鱼肉的江安遇,手肘撑在桌面上,青筋从手背上一点点延展到手肘。他眉心忍不住又蹙得紧了些,恨不得看透江安遇脸上每一寸表情所代表的含义。
他怎么不挣扎了。
裴应声没来由地焦虑和恐慌,看着那些人一点点磨灭掉江安遇身上有关他的印记,无尽地悔意突然袭来。
那个纹身,他还没来得及看过,腰侧的地方,甚至曾经被他粗暴地对待。他眼睁睁地看着,阿遇在身上为他留下的印记,就这么糊成了一滩血肉。
藏在骨子里的暴虐因子骤然疯狂增长,裴应声眼底通红,眸子里一片冰冷。
‘嘭’的一声巨响。
连边上的保镖也跟着抖了一抖。
面前的显示屏上被他砸出来一个窟窿,‘滋滋’地漏着电。
终于安静了。
江安遇怎么会用那样冷淡的眼神看着他呢。
裴应声垂眸,没带黑胶手套的指尖缓缓滴着血,粘稠的血液落在地面上,他接过保镖递过来的毛巾,然而血迹压根擦不干净。
直到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他看不下去了。
肖凌拿着手机走进来,“裴哥,那几个人在外面等着,老爷子的电话您现在接还是等会收拾完那些人再接。”
裴应声招招手,肖凌把手机递给他。
“应声,小遇找到了吗?”
“爷爷,”裴应声脑海里一闪而过江安遇骤然安静下来的那张脸,想到那个被他安静抹掉的纹身,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无措瞬间袭上心头。
一向冷淡的裴应声竟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