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老渔夫这句话,周围的船工渔民纷纷欢笑起来。
“老韩头,你又和人打赌了啊?这是今年第一个愣子吧?”
“怎么是第一个,十几天前有个黄海道的愣子跪在地上求着人呢。”
“哈哈哈哈,那个人实在好笑,居然要背鱼去汉阳。”
“就是就是,总有不信邪的愣子,没吃过苦头,让他涨涨记性。”
一堆人七嘴八舌,说个不停。纷纷涌上前来,把洪大守的脸面看的清楚,好似是要把这张傻批的脸记在心里,以后能更活灵活现的说给别人听。
“年轻人,你要是能找到船,找到几条,我们就送你几条船的鱼。”
一伙儿人直接允诺,同时哄笑起来,笑的极为肆意,完全把洪大守当一个傻子看待。
洪大守涨红了脸,他被人嘲笑过,但从来没有被几十上百人看笑话一样,围观着嘲笑。一股莫名的羞辱感从心底涌了上来,但人这东西很奇怪,心里打了退堂鼓,嘴上可硬着。
“好!一言为定!我一定会找到船的。”
说罢,洪大守从鞋里抽出那张十两的兑票,高高举起,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的清楚。
“这是义州龙湾商团洪德柱大房亲笔开出来的兑票,价值十两,汉阳内任何一间京商的店铺都能立刻兑换!”
鼓足中气的洪大守,边说边把兑票在人群面前飘摇。熊津到汉阳,普通的运船一趟顶多要五六两,洪大守的出价几乎是正常两倍的运费,不可能没有人动心。
可现实就是,港口内的众人和看傻批一样看着洪大守,纵使那张十两的兑票清晰无比,晃的人心神动摇,可居然没有一个人应声。
不可思议!
天底下居然有不要钱的人!
洪大守难以置信,满港口的船东难道都是不爱财的谦谦君子?这不可能!到底怎么回事?为了欺负一个外地人,至于钱都不要赚吗?
看着无动于衷的人群,洪大守豁了出去。把二十两一张的兑票取了出来。
“二十两,只要送到汉阳,我就付二十两的船资,分毫不少!”
这下子人群就有些骚动起来,四倍的价格,几乎是罕见的不能再罕见了。
一个干瘦却黑壮的矮小男子走了上来,一把夺过洪大守手里的兑票。洪大守刚想去夺回来,转念一想,这不就是有人愿意接单了嘛。
可喜色还没从脑子转到脸上表达出来,装比的话也没说出口。
“呸,还真是二十两兑票!”黑壮男子把兑票塞回洪大守的手里,啐了一口,居然又回到了人堆里继续看戏。
“嚯,可比上次的愣子有钱。”
“再有钱不还是个愣子,哈哈哈哈哈……”
“别急,看他加,好戏才开始呢。”
船工渔民们就差搬一张椅子泡杯茶,抓上一把葵花籽了。
“这可是童叟无欺的湾商兑票,见票即付,二十两啊!二十两啊!”
洪大守的声音都带着嘶哑了,喊的那么大声,可就是没有人应和。
人群中一名中年模样的船东看洪大守毫无办法,也不再往上加钱,戏看够了,准备离开。洪大守抢上前去,拦住那人,很是无礼的抓住那人的两个手臂。
“我看你明明有一条大船,价钱这么高,为什么不送,为什么!”
那人一开始是惊慌,没几秒就转作愤怒,长年船上的工作生涯,使得这位船东两膀子上有的就是力气。他一抬手就把洪大守推开,洪大守猝不及防之下跌坐在地上。
“送?送个屁!你知道我这一条船多少钱吗?”
“足足五百两!五百两!”
“你拿二十两就想买我这条船,还有船上十几口子的性命?”
“失了智!”
中年船东愤怒的痛斥洪大守的无理和无知,狠狠的鄙视了一眼洪大守。若不是洪大守那顶代表两班贵族出身的大檐纱帽,或许船东早就饱以一顿老拳,把洪大守打个半死了。
如此这般,好戏落幕,所有人有说有笑的散去。根本没有人在意跌坐在地上的洪大守,完全无视于他。
“看明白没有?死心了?”
别人都把洪大守当愣子,反倒是一开始的老渔民走过来把洪大守从地上拉了起来。
这个刚刚还一同嘲笑,看好戏的老头,从腰间取下一块手帕,给洪大守擦手擦脸。手帕倒是干净的,只是充满了咸苦的气息。估摸着是用海水刷洗的,也就只能擦个泥。
洪大守呆坐在那里,实在想不明白,明明有船有人,有钱有利,为什么人家就不卖。
老头看洪大守一脸呆样,用手指着面前的大海,指着港内的船只。
“年轻人,你是不是觉得有了船,这水上哪里都能去得?连黄水洋的风浪都经的起,跑一趟汉江轻而易举?”
“难道不是吗?”洪大守当然这样认为,水上走船,天经地义。
老头摇摇头,又抽起了他的旱烟袋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