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顺此言既出,连值房内的书吏变了脸色。
此时的严嵩固然已经倒台,但并未被治罪,只是致仕而已,所有的罪名都在严世蕃身上。
“克谨……这,你这话从何说起?”
张永明有些慌了。
万一邱顺真的倒戈,他就是第一责任人。
“从何说起?就从今儿说起啊!不是你说我与严世蕃勾结吗?”
言罢,邱顺拔腿便走。
原本候在左右的书吏顿时围了上来,死死抱住了邱顺的腿。
“邱寺卿,您不能走啊!”
“您若是走了,咱们大明朝立时便要天下大乱了。”
“快去请徐阁老来!”
“……”
想走的留不住,想留的赶不走。
邱顺要的就是这句话。
严家眼看着就要完了,在清流队伍里站了这么多年的邱顺自然不会傻到真的倒戈。
他要的就是闹到徐阶面前去,借此事逼徐阶表态,将那卷宗销掉。
那卷宗消不掉,等严案告结,后半辈子他都要受张永明的胁制。
见有一名书吏匆匆离开值庐,邱顺也便逐渐消停。
不多时,得到消息的徐阶便出现在奉天门下的内阁值庐。
“恩师!”
刚见到徐阶,邱顺抢在张永明前面哽咽落泪,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
侧旁的张永明也不甘示弱,忙道:“克谨,我也只是例行公事,你这是干什么?!”
方才在赶来的路上,徐阶已经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嘉靖末年的朝廷形势看似复杂,实则一点都不简单。
清流固然得势,但清流中党派林立,远比严党复杂的多。
当今皇长子乃是裕王,但裕王实际上是皇三子,裕王还有一个二哥一直活到嘉靖二十八年。
徐阶、张居正等人虽然也是裕王府的讲师,但这些人都是在庄敬太子暴毙之后调入裕王府的。
只有高拱早在嘉靖二十二年时,便在徐阶与夏言的斗法中横遭误伤,作为裕王府长史预备役被一脚踢去为裕王开蒙。
严嵩刚一致仕,清流中的程朱门人便一股脑的聚到高拱身边,明目张胆的准备起了倒徐。
现在看到面前这两位高徒,徐阶只觉头大。
清流中已经有一个高拱了,他门下可千万不能再内讧了。
“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此事是临溪有错在先,克谨你先起来。”
徐阶当即便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恩师。”
张永明本欲辩解,徐阶却没有半点理会的意思。
“那卷宗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待会我便拟个函,叫三法司一并勾销。”
邱顺眼前顿时一亮。
“恩师,其实那卷宗里没有什么,学生就是看不惯有些人大敌当前却还想着内斗,家事国事就是坏在这些人手上!”
这话邱顺就是故意说给张永明听的。
见张永明的老脸变成猪肝色,邱顺总算是一舒半个月来心中块垒,整个人神清气爽起来。
“恩师,大理寺那两个……”
邱顺要的条子徐阶给了,可张永明要的李昰、何泌昌两人,徐阶还没谈到。
不待张永明说完,徐阶便直接开口打断道:“你们的委屈,为师自然明了,都是办朝廷的差事,一口锅里吃饭,谁家的碗勺不碰锅沿?”
“待此案告结,老夫为你邱克谨摆酒庆功!”
侧旁的徐阶走到主座,扶着太师椅缓缓坐下,提笔蘸满了墨汁写起条子。
邱顺见状亦是面带笑意。
“还请恩师跟君父静候佳音,过年之前,学生定将本朝巨恶绳之于法,以慰天下人心!”
说笑间,徐阶已然写好了邱顺梦寐以求的批条。
徐阶很清楚,张永明是不可能反水的,当务之急,是先稳住有能力下船的邱顺。
既然今天肯定要拉偏手的,那就不妨先将张永明压到底,这样待会徐阶单独找张永明‘画饼’的时候,张永明吃的也会香一点。
跟徐阶想的一样,拿到没有任何附加条件批条的邱顺再也没了二话。
“严案繁重,大理寺还有诸多事宜,学生告辞。”
徐阶笑意慈祥,目送手捧批条的邱顺喜不自禁的离开了值庐。
而留在值庐,全程不置一言的张永明此时也已经快要憋出内伤了。
徐阶也没有理会张永明,反倒是将张永明晾在了一旁。
见氛围如此诡异,邱顺走的极快,像是生怕张永明再搅一档子似的。
……
嘴上说着‘严案’的邱顺心里想的却全是那份卷宗,离开内阁值房的邱顺直奔都察院方向而去。
及至午门时,一个披头散发、似曾相识的身影突然映入邱顺眼帘。
“臣都察院福建道监察御史洛缙,弹劾大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