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约莫半刻钟后,崔明珏去而复返,又来到了湖边凉亭处。
这一次,他身后跟着一个面蓄短须、背着药箱的中年男人。
崔明珏指着石桌上的茶水,冲那中年男人冷声吩咐:“验!”
方才离开后,担心有人将桌上的茶水掉包,他并未走远,并遣人将亲王府的府医请了来。
那府医闻言即刻放下药箱,将茶水倒出一部分,仔细验看。
崔明珏见状又嘱咐道,“不止茶水,壶口,杯沿都不要错过。”
府医恭声点头,立刻忙碌了起来。
崔明珏双手背在身后,目光眺望着不远处的湖水,眉头紧蹙的模样,已然看不出半分平日里的吊儿郎当。
良久,那府医擦了擦额上的汗,低声道:“崔公子,验过了,茶水、壶口、杯沿皆无异常。”
崔明珏闻言,霍然转过身来,眼里满是惊讶,“皆无异常?没有秽药?”
“秽药?”
府医稍稍提高了声音,随即便一脸笃定地摇头,“崔公子,若您说旁的无色无味的奇毒,在下或学艺不精,难以辨认。”
“但秽药性最烈,在下绝不会看走眼的。”
崔明珏听到这话,脸上先是闪过一抹茫然,随即浑身一震,面露骇然。
沈嘉岁进府后的一举一动他并未全然掌握,但至少在他眼皮子底下,沈嘉岁除了亭中的茶水,便只吃过皇孙殿下赐给她的糕点!
若......若问题出在糕点上,那皇孙殿下与三殿下......
思绪走到这里,崔明珏面色剧变,三两步走出凉亭,冲不远处招了招手。
很快有一人小跑而来,正是方才阻拦崔明珏下水救沈嘉岁之人。
崔明珏疾声问道:“二殿下今日确定不曾来荣亲王府?”
崔明珏口中的二殿下正是淑妃之子,他的亲表哥瑞王爷。
那人闻言微怔,随即点了点头,“王妃这几日抱恙,王爷便推了今日的宴会,明珏,怎么了?”
崔明珏眉头紧拧,凑近那人耳边,将自己的猜测疾声说了一遍。
那人登时双目圆瞪,满眼惊骇。
但他很快又压低了声音,摇头否认道:“不可能,我这边并未收到王爷的任何吩咐。”
崔明珏来回踱了两步,再站定的时候,面色阴沉,“你速去瑞王府,将今日之事禀报王爷,要快!”
那人显然也知晓此事非同小可,点了头转身便走。
崔明珏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一双手紧紧攥成了拳。
若问题当真出在糕点上,沈嘉岁只怕是受了无妄之灾,而小皇孙与三殿下齐齐中招,二殿下或要遭受猜忌了。
自献怀太子薨逝后,朝中局势、储君之位便暗生风波。
二殿下瑞王的生母为吏部尚书之女,出身高,瑞王如今又占了个“长”字。
说句大逆不道的,这储君之位最终落到瑞王头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献怀太子还留有一子,就是年岁实在小了些,但到底是嫡出一脉。
且献怀太子当年德才兼备,仁厚贤能,很受朝臣推崇,圣上又对小皇孙宠爱有加,故而支持小皇孙的亦不在少数。
无论今日之事和二殿下有没有关系,定不能让二殿下因一无所知而陷入被动。
崔明珏兀自想得入神,忽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崔明珏,你有没有看见我姐!”
来人正是一脸焦急的沈嘉珩。
崔明珏登时回过神来,突然想起沈嘉珩方才就是跟着皇孙殿下一行走的,当即试探道:
“怎么了?”
沈嘉珩还未回答,忽然四周响起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隐约还有刀戈碰撞的铿锵声。
崔明珏霍然扭头,便见每条小径和围墙下都站了亲王府府卫,一个个神色冷峻,显然有大事发生。
他心里头一咯噔,暗道一声不好。
“这怎么回事?”崔明珏故作疑惑。
沈嘉珩瞥了一眼,这会儿神色反倒平静了下来。
“听说内院进了窃贼,江大人正奉命捉贼,你有没有看到我姐姐,若是她被这些府卫冲撞到,可就不好了。”
崔明珏心知窃贼只是个借口,今日府上宾客众多,便是有什么东西失窃,也不该如此大动干戈。
沈嘉珩怕是从江浔处得了嘱咐,不许将一切消息外传。
知晓探听不到内情,崔明珏也担心自己多说多错,便淡声道:“你姐姐的话,我方才瞧见她被怀真郡主拉走了。”
沈嘉珩闻言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一松。
若姐姐当真和怀真郡主待在一处,该是无恙。
谁能想到呢,皇孙殿下忽然起了高热,随即三殿下也感不适,江大人立刻想到了糕点上。
可再去追究时,别说食盒了,连方才捧食盒的太监都已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