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新帝登基以后,短短一月,燕都中便发生了两件大事。
其一,新帝兄长周王同寿昌伯因勾结戎狄被流放,如今已经出关,不知死活;其二,会试皇榜,居然头一次出现人名抄写错误的情况,特意更换。
不论哪件事,都会变成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但和明慕的预想不同,这次燕都的大部分观念是偏向于支持新帝——
寿昌伯的跋扈人人可见,燕都百姓深受其害,如今新帝干脆利落地除去这个祸害,自然人人称赞;后者虽然一开始有人提出舞弊可能,但新帝手腕干脆,在殿试后立刻推出了全新的会试批名方式,又有朝廷及国子监的数位大员写文支持,那些负面声音自然被压下去了。
之所以百姓之间的赞同率如此之高,还有一个原因。
新帝将“调查报告”写得清楚明了,特意张贴,燕都百姓识字的多,“调查报告”又写得简单明了,时间日期等一应俱全,作为初次接触这些的古代百姓,瞬间心中有了偏向:若真是舞弊,何必特意向他们解释?!
而后,小皇帝的次次决策都会张贴。虽然朝廷自有邸报发送公文,但那大多直接下放至官员,百姓往往一无所知,更有甚者,地方知县故意将邸报拖个几月,或者掩藏些内容,也发现不了他们的手脚。
这次的决策内容很简单,只一项:基层扫盲班。
挤在后面的人高声喊:“这次讲了啥?”
“别挤!别挤!叫孙秀才来看!”
孙秀才好不容易挤到布告栏的正前方,快速略过一眼,大声说出上面的内容:“陛下说了,叫一些翰林文官和宫内宦官离开燕都,前往各地乡中教学。不拘束四书五经,只教人识字、数数,不限年龄,不要钱!”
原文和他说的大差不差,只是在附录中加了本次要去的地点,下放……啊不是,授课的人员名单等,并设定了初步的完成时间。
一时间,百姓赞不绝口:谁家在没有一个在乡子里的亲戚呢?就算只教几个大字,识得几个数字,也能在镇上找个跑腿的活,不至于一年到头埋头在地里。
乡中乡学少,学子需要跋山涉水去念书,此外,束脩也是一笔巨大的数字,往往需要好几家、好几辈才能供养一个读书人,许多人大字不识一个。现下小皇帝叫那些都官去乡中教书,直接能省了束脩,少了路程颠簸。
由于是“第一期基层扫盲班计划”,所以拨下来的预算不多,试点也不多,囊括北疆、西宁府等。
燕都中增设了不少告示栏,围观的百姓不少,多为欢呼一片。
小皇帝在马车内,悄悄掀开车窗,听到外面的欢呼,脸上却没有什么喜色。
阚英看不到他的神情,反而真心替小皇帝高兴:“陛下,您做得极好,百姓都在夸呢。”
“只是燕都。”明慕关了窗户,眸子平静,外面的声音也一同关在车外,“不知道地方如何。”
当皇帝就是这点不好:出宫自由,但出燕都不自由,须得和内阁商量,才能出行,想要了解不同地区的百姓动向,只能听当地官员润色无数回的汇报。
想到那些长篇累牍的奏疏,明慕就头大。
见小皇帝又动了离开燕都的心思,阚英立即提心吊胆,上次是让棉甲吸引了陛下的注意,上上次是罚了一群给翰林院递奏疏的宦官,叫他们一起当扫盲班教师,这次又要用什么理由?
“算了,先回宫吧。”明慕很快把自己哄好了,“还有很多事要做。”
诸如兵部和工部尚书知道棉甲的存在后,每日都要来宫中畅谈,经榕大人为了收减预算也掺合一脚;“扫盲班”的教材还未制定完全,新科进士的琼林宴还未举办;卜祯大人又提出让他近日可恢复早朝……
这些活看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却让明慕有种996加身的疲惫。
还有,澜哥自上次来信后,再没了消息。
这是明慕两世来,第一次谈恋爱,要不是因为知道古代通信不方便,他都要以为对方正在冷暴力然后分手!
临西王上疏说,愿意让任君澜去了世子头衔,直接入宫。由于看奏疏的时间不巧,他那时在和卜祯大人辩(吵)论(架),后面又头疼会试,顺便将会试流程整顿一遍。
等到再次空闲下来,重新捡起这封奏疏时,已经隔了许多天。
明慕急急忙忙提笔回了奏疏,又叫人快马送回西宁府,算算时间,一来一回肯定够了。
澜哥难道没有信要送给他吗?难道奏疏上的内容只是临西王的一厢情愿,其实他本人不愿意?
明慕难得陷入患得患失中,心情也不大好,只是他很小心地掩藏起来,不叫别人发现。
其实、其实不愿意也挺好的,他回头去封信就好了,反正奏疏只是私下沟通,也没闹得人尽皆知……澜哥那样的人,更适合在战场上,而不是后宫里。
想通之后,明慕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放下了心中压积许久的重担,转头问道:“阚大伴,如今到哪了?”
“快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