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墨从上倒下打量酒壶,除了慕雪薇送她那个,还没见过这么奢华的酒壶,比盛装浮屠酒的琉璃盏还奢华。
她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自己从上到下这身行头估计都买不来这玻璃碴吧。
“嗯?”戚时雨挑挑眉,“不喜欢?”
林雨墨回过神,这才察觉自己方才失礼,她二话不说,接过戚时雨手中的酒杯,像个乡野莽夫一般将好酒一饮而尽。
“好酒”刚入口,就险些被她喷了出来。
她担心失礼,这才没吐出来。
现在想想,不如吐出来了,现在咳嗽的上气不接下气,像个大鹅一样抻着脖子,岂不是丑态百出。
这酒味道又涩又辣,还……一股子醋味,就算说是劣质酒都不为过,山下两文钱一碗的老糟烧都要比这好喝。
她这副样子倒是把戚时雨逗笑了。
“鲜橙十个,白酒二两,桂皮一斤,老醋六勺,兑入朝露水,味道可好?”
林雨墨咳了半天,听了她的话才反应过来,她这个小娘根本就是在戏耍她啊。
她有些无奈,又觉得自己的样子实在好笑,忍不住也跟着偷笑了两声,然后正经起来,清了清嗓,道:“戚长老,您别逗雨墨了。”
戚时雨收敛了笑,睫毛垂下来,“你不好奇我和你娘的事吗?”
“昂……”林雨墨尾音拖得很长。
她当然好奇,可心里也清楚,许墨对她的杀意一半来自林阳,一半便是来自戚时雨。
戚时雨看出她的犹豫,率先开了口,“当年,”
她忍不住自嘲般勾了勾唇角,这一次真是拿出了一壶好酒,倒给林雨墨。
“我认识许墨时,她不会喝酒,是喝一口便会被呛得面红耳赤,不到五个数便会倒在酒桌上。”
林雨墨看着碗中澄澈的酒水,记忆忽然回到十几年前。
在青州的碉楼小筑里,那时候许墨就已经会喝酒了,而且好像每天身上都会有酒味,说醉醺醺倒是不至于,但她看向她的眼神总是迷离的,复杂的。
戚时雨道:“后来她总是缠在我身边,要求给她酒,我若是不给她,她就偷偷进入酒窖偷喝。”
“只是后来……”
“吉时拜堂,红绸满院,站在她身边的人不是我。”
林雨墨捏紧了碗口,好似听懂了又好似没听懂。
“你为什么不带她走?”
“因为……我不敢。”戚时雨指尖抚上桌子上的锟铻剑,摸得小心,似是在隔着一把剑,怀念一个人。
“那天我也穿着一身红衣,衣衫款式都不比林阳的差,我想抢亲,我想要带她走,我连打一架死在昆仑山的心都准备好了,可……”
戚时雨的声音颤抖哽咽,“可我师娘却问了我一句,‘你也是女子,你怎么娶她?’”
“我害怕了,我终是没能逃过世俗,没能抵下世人的指指点点。”
“所以我跑了。”
林雨墨蹙着眉,碗口被她捏的越来越紧,直到碗破碎,玻璃在她手心划破口子,她才反应过来,“纵是女子又何妨。”
戚时雨抬头看她,一时好似回到了年少时,才惊觉,俨然不是少年时。
“后来,我后悔了。可等我再去找她时,她说让我回白帝城等她,可她再也没来了……”
气氛变得沉重,以林雨墨对许墨的了解,她倒是知道许墨为什么会让她等她。
因为她也想辜负戚时雨一次,作为她是胆小鬼的惩罚。
“罢了。”戚时雨一抬手,醉仙剑忽然悬在林雨墨身前,剑尖朝着林雨墨的喉咙,吓得林雨墨一点也不敢动。
“这……这……”
这是干嘛啊?
堂堂白帝城戚长老、未来白帝城的掌门人,该不会是要与她论剑吧。
“锟铻剑我就留下了,这把醉仙你拿着吧,它比锟铻更适合你。”
林雨墨知道,她这是送客之意了,她本来还想再说些话,可终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些上一辈的恩怨情仇,她没有经历,又如何点评呢。
她有些生硬的收下醉仙剑,站起身来行了个礼,打算退出去。
却又被叫住,“雨墨,你的心性不适合修无情道。”
林雨墨俯首作揖,“多谢戚长老指点。”
林雨墨走后,空荡荡的枇杷院落就只剩戚时雨一个人了。
她仰起头,端着酒碗,将酒碗举得很高,与月平齐。
在她收腕之时泪水留下,掉落在酒碗里,参杂着酒水一并被苦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