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已经到了嘴边。
杨枝在风里环视了一周,一边繁华热闹,一边黯淡平缓,一座桥连接两岸,相邻的桥上有地铁穿行,桥下有个游艇俱乐部。
“这个地方和巴黎有一点像。”她说。
“哪里像?”
杨枝像是在说废话:“河边,你去过巴黎吗?”
“还没有。”
杨枝侧过身,停下脚步,两眼弯弯地望着慕留。
因为知道他不会来,所以杨枝邀请得格外真诚,“如果你来巴黎玩,我可以带你去,那个地方游客不多,又漂亮又安静。有一家餐厅也很好吃,素椒杂酱面做得特别棒,到时候我请你吃。”
慕留的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张笑脸,杨枝心里蓦地一颤。
她真是班门弄斧了,论假热情,谁能比他在行?
果然,慕留一副懒得接话的模样,只笑了一声,用一声“好”敷衍了事,迈着腿向前走了。
他们越往桥上走,风就越大,杨枝双手抱臂,裹着她的薄衬衣,终于走到了河对面,人被吹了个透心凉。
杨枝问慕留:“你冷吗?”
慕留只穿了件黑色T恤,这会儿冷得不想张嘴,只稍稍分开嘴皮子,发出一个音节:“冷。”
“那怎么办?”
他俩得原路返回。
慕留往她手里的购物袋上搭了一眼,“这里头是什么衣服?”
杨枝答:“牛仔裤。”
你穿不了,别打衣服的主意。
慕留听完,把黑框眼镜一摘,放进了裤子口袋,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找出了手机。杨枝以为这位科技新贵准备财大气粗地打车回家,却听他说:“不算特别晚,咱俩跑回去吧。”
“?你眼镜多少度?”怎么摘了眼镜就开始胡说八道。
“没度数,戴着好看。”
“……哦。”
“那跑不跑?跑过桥就行,六百多米,”他朝她伸出手,“衣服我给你拿着。”
“不用。”
杨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帆布鞋,又看了一眼前面的路。
一道长桥平坦明亮,尽头是麻省理工。
她把衬衣扣子系好,下摆塞进牛仔裤,把购物袋抓进手里,“走吧。”
杨枝迎着夜风出发了,慕留随着她的速度跟在她身边。
二十几岁的年轻男女有分寸地拉开了距离,发梢飞扬,脚步轻盈,跑过了一盏又一盏路灯,两道瘦长的身影一点一点穿越查尔斯河,后背的衣衫渐渐鼓起了逆风的弧度。
可杨枝跑着跑着就跑开了,人行道上空空如也,整条路像是她的专属跑道,她步子不知不觉越迈越大,跟只羚羊似地蹭蹭往前蹿,脑袋上的丸子头都被她甩散了,在她脑后一摇一摆。
慕留气息不稳地调侃她:“杨枝,你知不知道,这桥上限速?”
晚风和慕留的声音一并在杨枝耳边呼啸而过。
她面露嫌弃,“你不是天天健身吗?怎么跑这么慢?”
慕留变了脸色,“你说谁跑得慢?”
慕留不问还好,一问,杨枝干脆甩开腿一路向前冲,慕留为了尊严也一路向前冲,俩人你追我赶,跳跃的身影在桥上前后交错,节奏像不断加快的鼓点,到了路口的红灯才肯停息。
杨枝浑身滚着热意,她轻轻呼着气,把发圈从头上摘下来,套在了手腕上。
回头一望,河在身后,她和慕留真的跑过了一整座桥。
慕留的胸腔微微起伏,“跑这么着急,你是一会儿就回巴黎吗?机场在我家?”
杨枝瞧着慕留被自己带得喘不匀气的样子,笑出了声。
“还笑呢,”慕留把自己的项链摆正,说道,“再跑就让警/察拦下罚款了。”
杨枝又觉得他不是个好人了。
她收起笑容,“那警/察拦的人肯定也是你。”
两人过了红绿灯,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身体热了,气氛似乎也跟着热了,几块路灯下的昏黄记忆在某个地方慢慢解冻,渗出了水珠。
杨枝用余光比了比慕留的肩膀,“你多高了?”
“186,你多高?”
“174。”还是她长得更多。
“你要去联合国了?”
“嗯,实习。”
“什么机构?”
“还没决定好,收到了unido和粮食署的offer。”
慕留回忆了一番,“粮食署在罗马?”
“对,unido在维也纳,所以我可能会去粮食署,感觉罗马更有意思一点。”
“实习要做多久?”
“六个月。”
慕留点点头,两秒钟之后,又点了点头,“去哪里你都做得好,加油。”
杨枝望着地上的两道影子,扯了下嘴角,“谢谢。”
眼见着又要陷入沉默,慕留用含笑的声音问起来:“你上大学的时候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