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哪里射来的暗黄色忽明忽暗的烛火灯光下,少年浮生在一条似乎没有尽头的走廊里穿行着,周围弥漫着那种声乐场所里特有的糜乱的声音。他用尽全力奔跑着,似乎还畏惧着什么怪物在他身后追逐。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疲惫的几乎窒息。忽然,他那件本来就称不上完整的杂役衣裳被什么东西狠狠拽住了,他难以平衡,猛地向后栽倒。
没有意料中的疼痛,他似乎是跌入了一个令人无比留恋的怀抱,少年下意识的跪坐起身,伸出手去回应那个温暖却陌生的拥抱。
可是手边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
浮生的心底难以遏制升起一种失落,这种失落像是一株草,或者一颗花,迅速且坚强的在他心尖生长出来。
他垂下头,看到了那阻止自己逃离的罪魁祸首——那是一枝花,一支美丽的近乎妖冶的没有叶子的红色花朵。这美丽非常的事物像一把纤细的小剑,或者说是一根修长的铁钉,将少年破旧的衣服下摆狠狠钉死在了反射着昏黄烛火的地面上。
那株从内心深处弥漫出来的失落之花,在这一瞬间化为了实质存在的植物藤蔓,附着着腐蚀性的粘液,以一种扭曲的姿态从少年的心脏攀附而出,用极快的速度将俊美非常的少年死死包裹。任由带刺和剧毒的植物汁液刺破并腐蚀少年的血肉。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极致的痛苦,可是少年浮生却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
一滴水,仿佛是从山间清晨竹叶上的一滴露珠落在了浮生的耳边,浮生猛地坐起身,左手腕关节处自然而然的燃烧起一团赤色的蕴含着无穷力量的火焰并缓缓向指尖旋转,隐隐凝聚成一把短剑的模样。
这紧张的状态在他看到卧榻外间的圆桌边上坐着的那个青年男人的瞬间化解的一干二净。此时此刻,浮生才感觉到胸口的疼痛,他低头看去,就寝时还完好的白色寝衣简直惨不忍睹,破烂的就像被一个变态一条一条的撕碎了一样。而心口位置,之前还算白皙诱人(十三亲自认证,并且挨了一顿毒打)的胸膛上,有一大片红斑,看上去像是被人破了火油活活烧成的伤痕,在正心口的位置,甚至还有一节黑色的荆棘似的的植物根茎,缓慢却坚决的向血肉内部缩回。
浮生长长的,微不可闻的吸了一口凉气。
那坐在桌边的青年男子似乎也松了一口气,自顾自的伸手翻了桌上的两个个盖碗,右手执壶,一边倒了两杯早已凉透的茶,一边开口道:“缓缓精神,过来喝口茶。”,青年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微微笑了一声又道:“或者可以喝一壶酒,我记得,你今年也有20岁了。”
浮生只好一边挣扎着下床——这不是什么夸张的形容,事实上,他的床铺被那些不友好的藤蔓荆棘摧残的惨不忍睹,到处都是滑腻的粘液或者汗水和碎布破棉的混合物。浮生此刻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再一次在梦境中回到了那个地方,根植于他身体里的那部分血统再一次反噬了,在梦境和现实中,同时反噬了。而那个青年,正是浮生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傅——珉和书。
大概是师傅用了什么高明的手段,遏制了那些荆棘。浮生想着,接过了师傅递来的那杯冷茶。
浅浅抿了一口,浮生抬起头注视着眼前的这个男人。青年男人额头宽阔,有一双长长的柳叶眼,眼尾微微上挑,瞳仁略大,稍微有点过高的鼻梁,这让他看起来十分坚毅,即使完全没有蓄留胡须也完全不缺阳刚气息。当然,或许是剑修的缘故,他的眉毛就像是真正的剑意所化,似乎在任何时刻,这个身形修长但是全身都非常有力量感的剑修都会拔剑与人一战。事实上,他也是这样做的。青莲剑宗的宗主,修道届有名的暴躁家伙,从来不讲经主打一个战斗论道的“大人物”。
浮生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师傅,我已经22岁了。”
自认为淡然自若的青年男子脸上划过了一缕尴尬的神色,似乎是为了缓解这种尴尬,这位名声在外的大剑修又喝了一口茶,:“年轻人长的真快啊。”
浮生没搭话,师傅很少在山上转悠,这没什么可以责怪的。青莲剑宗的宗门都是浮生和二师弟灵清用木头搭的。
宗主大人没得到自己开山大弟子的必要的尊重,但是他一点也不在意,因为他自己也经常给自己的师傅脸色看,大多数仙家宗门看重的尊师重道跟青莲剑宗没有任何干系。他整理了一下心绪,正色道:“浮生,你应该知道,按照你现在的状态,你很难度过今年冬天。”
浮生没想到,除了长相端正其余啥事都不是很靠谱的的师傅一开门就会说这么正经的事,他沉默了一下,只是点了一点头。
珉和书看出了浮生的疑惑,这也确实不难猜,大概五六年前,作为宗主,珉和书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离开了山门外出游历,一走就没在回来,连一封传信都没有。要不是源宗偶尔会在山上现行,浮生和师弟们会真的认为这个不怎么讲理的男人在外边被人打死了——虽然能打的动这位宗主的生灵并不多。
于是宗主大人咳了一声,讪讪的指了一指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