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冰冷寒风在这城区高楼间旋过,雪花于高空翩飞,晶体花纹染上大地高楼霓虹灯光,又悄无声息落入黑暗,在源的手背上融化成水。
繁华的城区总有废弃的工程,烂尾的楼是七彩流光的星火里寂静黑暗的空洞。她坐在没有人的楼层中间的窗台,只是轻哼小曲,腿脚随着拍子摇晃。
“好累啊……”
源戴上耳机,开始随着节奏跟唱,整个身子都沉浸在摇滚里。
“霎——”
眼前白色晶莹的雪花飘然自由,黑色灰暗的身影沉重绝望。
“救命!!”楼顶的女子大喊。
“嗯。”源自言自语。
那个坠落的灵魂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失重感与快乐,仿佛是飞越大海的信天翁,张翼乘风,自由自在。
本是三秒静止的生命,却在空中与雪花轻盈共舞,缓缓的风承载着、时间随着感知变得缓慢、天台所见的纵横的流光街道逐渐被楼层遮掩……温柔地落在蒙着洁白薄雪的水泥地面——
一瞬,失重消失,身体突然变得沉重,白雪温柔轻抚着脸庞,冰凉的触感从美妙的幻觉之中拉入现实。
源掷出二十面的水晶骰子,远处的灯光也让骰子在昏暗的墙面上投映浅浅的七彩光点。“好吧。”她拾起骰子,从窗台轻盈跃下,几番灵巧攀住楼层间凸起的窗栏,一层一层缓冲,最终着地,站在这个绝望的女子身旁。
楼顶的女子探出身子还在大喊。
源摘下耳机,大声回答:“风太大——听不清——跳下来吧——我接着你——”
楼顶的人听这话火冒三丈,缩回身子,大概是找楼梯下去了。
“我……没有死……”
原本失神的双眼茫然聚焦,四周的楼层指向遥远的天空。女子缓缓支撑着起身,脸靠着膝盖坐着,头发垂落遮住了脸。
源靠近她的耳朵:“你的未来还有很多事,比如官司、赔偿、诈骗。”
女子抬头:“什么意思?”
源:“这是猜测。如果你在乎,可以亲自去寻找真相。”
夜色更深,女子站起身,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昏暗的废弃楼区。
“喂!哎?”楼道传出响亮的声音,那个慌张的短发女子才气喘吁吁跑出来。
“她走了?”
“是的。”
原本是重要的转折时刻,一个人死,一个人疯,而现在只是个特殊的插曲。长发女孩不知道姓名,是短发女孩唯心多的好友。她其实不止这一次有这个想法,甚至极端的时候,想带一个人陪她走。
情感的洪流会淹没理智,唯心多察觉到这一点。她多次劝解,想要拉回即将坠入深渊的灵魂。
没有谁愿意看到生命在自己眼前赫然消逝,即使各有苦衷无声呐喊着,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绝望的人活生生被接踵而至的灾难窒息。
此时救护车笛声逐渐靠近急促,急救人员匆匆下车,却只看见两个女子站在那里。是的,几十层楼跳下去的人已经离开了,急救人员感觉是一场恶作剧,狠狠地骂了一顿。
唯心多第一次窥探到世界之外的事物,通过源的眼睛。源的眼睛就是一个世界,只要看到那个世界,就可以灵魂逆熵,脱离世界的规则束缚。
冰冷的风钻进楼道,两人对话冰雾吐息时浓时淡。对话之中,唯心多知道生死对于源来说并不是重要的事,只是她喜欢看更多变化与可能。
变化与可能?
唯心多曾思考过,碌碌一生循规蹈矩,虽然普通,但没有那么多变数,许是一种幸运。思考和顾虑,所见得越多,窥探到的无奈也会增多,最后会陷入奇怪的漩涡。
既希望成为能够改变一切的人物,不是那浅浅某一群体所忽略的一员,不是“等”,不是“省略号”,不是“们”。又希望平稳安度,害怕变故,简单朴实地活下去。矛盾总是存在的。
如果过去与现在能推算出未来毫无希望,或许一跃永远停止,就此结束,也算好的。
“世上没有拉普拉斯兽,”源说,“未来不可观测、不可预知、不可确定。”
唯心多问:“怎么会,你不是看过一次未来了吗?”
源回答:“那是平行世界的未来。”
唯心多不解:“那不就是看到了未来吗?”
源:“无论如何,看到的都是当下。”
唯心多:“那看到的那个未来总是要发生的吧。”
源:“未来有无数种因果,每一次都是概率而生。推测、预估的,只是大概率事件罢了。”
唯心多很难理解眼前这个奇怪的家伙究竟是什么想法。
源:“放弃未来的选择……就是放弃一切可能,我可不喜欢。”
唯心多很想问平行世界的自己未来是怎样的,不过完全未知还是更好一些。如果自己能够占卜,也绝不会占卜自己的人生大事。
远处有列车的笛声长鸣,穿过大楼,唯心多捂住耳朵,正奇怪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