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尤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被子被紧紧掖在他肩颈处,旁边的枕头中间部分微微凹陷,是有人躺过留下的证据。
是席 躺过。
夏尤舔了舔嘴角,发现口中苦涩的药味已然消失,他这才想起昨晚迷迷糊糊好像被人抱到床上,又扶起来,往口中灌了几次水。
是席 ,席 说,含一会。席 说,吐。
好在他从来听话,睡梦中也听话。席 说什么,他都一一照做。
但心下仍然苦涩。
他好像还是给席 添了麻烦。
忙到那么晚才下班,还要浪费休息时间来照顾他,一定很麻烦。他不想给席 造成任何的麻烦。
夏尤在被子里缩着,又躺了一会,小心翼翼地往旁边蹭,停在席 枕头的边缘,不敢躺上去,怕也留下证据。
枕头上有很淡的,席 信息素的味道。
夏尤伸出指尖,很轻地碰了一下枕头,然后立马缩回自己原来的位置。
席 ,应该不会记得他吧。
在那场宴会,他被迫跟着父母去了那里,胆怯拘谨地与周围格格不入。
他偷偷向席 投去的视线只有几秒,连等待对视的勇气都没有,所以只有他记住了席 ,席 不会记住他。
席 也许,根本就没有看见过他。
夏尤是一只狼狈的流浪小狗。如果,如果席 会喜欢小狗的话,会不会看看他,记住他呢?
不会的。人们会看看的,会记住的,是漂亮小狗,而不是他这种流浪小狗。
巨大的失落感将夏尤团团裹住,窒息感逼得他头很晕。
流浪小狗不应该对任何人产生爱,产生爱就会想要被爱,想要被爱就会有欲望,有欲望就会落空,落空就会痛苦。
谁会满足流浪小狗的欲望呢?何况是对于爱的欲望。
也许席 会愿意给他一个居所,一顿美味的饭菜,但是席 不会给他爱。因为他想过,如果他是席 ,他也不会乐意多看夏尤几眼。
夏尤撑着手臂坐了起来,摸索了几下才发现身上的药也被席 拿出去了,他愣了愣,小心翼翼地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果然看见了自己的药,被整整齐齐地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床头柜上还有水。
夏尤想,席 很会爱人,席 很适合爱一个人。
被席 爱的那个人,会有多么幸运呢。
――
席 的工作很忙,夏尤很难看见他。
但房子里总是充满着席 的气息,有席 来过又离开的证据。
包括床头柜里那些药。那些多出来的药,是他没有从家里带过来的药。
席 应该是问过他的父母。
夏尤数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一次性吃不完,他分了好几次。药粒好像没有以前那么苦了,为什么?席 是从哪里买的?
夏尤拿起药瓶看了看,明明是一模一样的。
吃下去的药很快就发挥了作用,夏尤觉得脑袋开始变得昏昏沉沉,无法再继续思考这个问题了,只能躺到床上睡觉。
他总是睡觉。
吃了药,夏尤很嗜睡,所以每天晚上都很早就睡着了,他等不到回家的席 ,不能和席 说说话。
每天早上他醒来,席 也早已去了公司。
席 离开之前会帮他掖好被子,但他昏昏沉沉醒不来,只记住了席 指尖的温度。
明明是一个房子里的人,一个床上,怎么会凑不上时间呢。
人们说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但他不敢抬头,席 也不会低头。
所以他们不相见。
夏尤打开抽屉,看了看里面的药,已经只剩下今晚的量了,他要去买药了。席 给过他一张卡,让他用卡里的钱去买药,也可以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但他不敢,不敢花席 的钱,他只会用这张卡买药,别的什么他都不敢买。
夏尤下楼去倒水,端着水杯在厨房里站了一会,他想他不应该继续维持这样的状态,他是过来抵债的,即使是一只温顺乖巧的宠物,也应该适时讨好一下席 ,逗席 开心。
小狗都是这样的。
夏尤于是开始思考,应该挑一个暖和点的日子,那天晚上他不吃药,就可以不用那么早睡,也可以等到席 。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天气,差不多是四天后,那天的气温比较高,他不吃药,也不会觉得太冷。
夏尤默默记下,端着水杯打算上楼,却不小心碰到了什么,还没反应过来,瓷器碎在地上发出的声音把他吓得差点摔了手里的水杯。
回头一看,是一个很漂亮的盘子,但现在已经被摔得粉碎,再漂亮也失去了作用。
夏尤脑袋里闪过小时候摔碎盘子而被母亲狠狠责打的画面,浑身都开始发抖。
水杯被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地,他蹲在地上,一点点捡起碎掉的盘子,因为手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