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其实蒙古人并非是不知道汉帝国长城防线的空虚,但在长达一年半的时间之内,却因为种种原因,不论是东蒙古科尔沁联盟,还是准葛尔汗国,都没有能够对汉帝国北方发动大规模进攻。
据军械粮秣统计衙门发回的报告,在草原双方势力之中,相对而言,科尔沁的问题要比准葛尔严峻得多。
这是一件令汉族知识分子万分疑惑的事情。就个人评价上来看,科尔沁王布尔亚格玛比之葛尔丹,可能更像符合中国人心目中的“枭雄”形象,他和草原上大多数蒙古大汉不同,他阴险狡诈,他诡异多智,他并非一贯崇尚暴力,就行事方法来讲,在统一东蒙古的过程之中,更多的时候,是宁愿选择用政治手段而不是军事手段。
科尔沁的崛起过程和准葛尔大不一样,葛尔丹汗统一西蒙古的过程中充满了战争和杀戮,他所使用的方法和千多来草原大漠上所以英雄的方法如出一辙:号令蒙古,谁不服从,立即发动雷霆万钧的军事打击;而布尔亚格玛则是多出阴谋,就像他当初对付保日龙梅的父亲、土谢图台吉乌门图热一样,利诱、拉拢、胁迫、和亲等等,是他最常用的手段。
在蒙古人的价值观念之中,这种方法是令人不齿的,他们向往崇拜的那种英雄豪杰,是无分正义河邪恶的,就是葛尔丹那种拥有强大军事力量的人物,所以私下里使用种种阴谋和手段和布尔亚格玛,始终没有得到东蒙古广大蒙古各部落的真正臣服。
这正是“准格尔汗国”和“科尔沁联盟”的区别,两者同为草原上的政权,而准格尔则号称汗国,沿袭蒙元各种政治制度,发号施令威风凛凛,而布尔亚格玛却只能委委屈屈地自称:“蒙古诸部推举出来的头羊。”
其实,本来布尔亚格玛是很有机会扭转这一局面的,最好的机会就是在葛尔丹惨败忻州的那一年,那时他刚刚召开那达慕大会,胁迫众蒙古推举他为科尔沁汗,威望如日中天,按照草原上的规矩,他就差最后一步了——那就是趁着葛尔丹最虚弱的时候,顺理成章的击败他,把准格尔大汗的头颅挂在他大纛的尖顶上,将整个准葛尔汗国夷为平地,如果他能够成功做到这一点,那在今天,他就是草原上的成吉思汗。
令人万分遗憾的是,在拥有如此巨大的政治、军事优势的情况之下,他居然失败了,要知道,草原霸主是不能容忍失败的,就像狼群中的头狼一样,如果一旦服从的各只饿狼一旦发现你没有力量,那就谁也不会再服从你了,甚至还会杀死你,取而代之。
布尔亚格玛的情况虽然还没有如此糟糕,但也形势严峻。直到和葛尔丹打了整整三年之后,他才猛的发现,原来自己的是很缺乏军事才能的,和他的权力和地位比较起来,这一点几位致命。
他或许是一位优秀的政治家,头脑精明、算计精当,并且拥有强大的组织能力,但他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事统帅——和中原的皇帝不同,中原的皇帝可以不会打仗,但草原上成吉思汗却不可以。
自从在大战中败给葛尔丹之后,科尔沁部就一直在走下坡路,原本统一在他的战旗之下的各部落纷纷离心离德,不再像原来那样,对呼伦贝尔的命令俯首贴耳,东蒙古的政治形势比西蒙古混乱得多,从吉林、黑龙江河畔,直到鄂尔多斯的数千里的土地上,东蒙古各部无一例外的开始自找生路,和葛尔丹靠得进的部落,如三音诺颜部、阿拉善厄鲁特部等,一边服从来自科尔沁汗帐的命令,一边和葛尔丹暗通款曲,同时又不停地像大汉帝国贡献战马和皮毛;而东北辽河地区哲里木部、锡林郭勒部、苏楚部等,竟然一头栽进奴尔干都督府的怀抱,为虎作伥,和察哈尔部一样,光明正大的站在汉人那边欺压蒙古人。
如果说在几年之前,布尔亚格玛还有进军大都的野心的话,那到了现在,他除了想保住科尔沁的牛羊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想法了。
大漠的历史走到了今天,任何一个有眼睛的蒙古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林汉帝国的崛起势不可挡,而他布尔亚格玛最终的命运,注定了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干净利落的像北京投降,安安分分地做一个小小地科尔沁部主;而如果不这么做,那就只能像一个蒙古人那样去战斗,用弯刀和弓箭粉碎汉人的铁蹄。
公允的讲,科尔沁和大汉帝国从联盟走向决裂,绝对不是某一方的阴谋,也不是单纯的背信弃义,如果说有原因的话,那就是大势所趋,就像是那句经典的蒙古谚语:草原虽大,却容不下两个英雄。
和窘迫的布尔亚格玛相比,葛尔丹的情况要好得多。事实证明,这位迅速崛起的准葛尔大汗依旧仍是草原上最杰出的英雄豪杰,虽然他也曾有过巨大的失败,但是,他却仍然像个男子汉那样,重新站起来了。
草原人不能容忍失败,但却更尊敬打不倒的英雄,就像昔日的铁木真那样——就算是像铁木真那样的绝代英雄,不是也曾屡屡被扎木合打败过么?!
就在击败科尔沁联盟的趁火打劫之后,在庆功的大会上,葛尔丹大汗就端着马奶酒,面对着萨满,在千万战士的注视下,指着苍天发誓: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