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府书房。
檀木几上,六角铜炉香烟缓缓升入半空,卷了几个圈便消失在墙壁上的山水画中。
楹窗下,坐着两人,一盘白玉棋子放于中间,正在对弈。
“听说你让人在顺县弄了几只旧船?”
“是。”裴 之落下一棋子。
“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你是怕官府查到?还是怕她知道?”
“暗卫前日堵截了一封信笺,正是她写给她师兄的,托他去查顺县的事。她已经上了心,我不得不防。”
那人轻笑,“看来你很紧张她。”
裴 之掀起眼帘睨了他一眼,“陈焕鸣,你是不是才回长安,所以闲得慌?”
“我哪里闲了?应你家夫人所托,还得半道教个学生呢。”
“一个下人子孙罢了,何须费心。”
“非也,我倒是觉得你夫人慧眼识珠,松子年纪虽小,却很是聪颖。仔细培养,或许日后能为你所用。”
“到你了。”裴 之提醒道。
陈焕之取了颗墨玉黑子捏在手中沉吟良久,举棋不定,最后索性又扔回瓮中,笑道:“ 之棋技世间鲜少有人能及,我甘拜下风。”
“我昨日刚回,还有事先走了。”陈焕鸣起身走到门口,想到什么又说道:“ 之,假若我是说假若,你夫人发现了真相,届时当如何?”
“没有假若,她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裴 之神色淡淡道。
等陈焕鸣走后,裴 之看了看天色,问道:“正院那边如何了?”
站在门口的裴胜是他的贴身随从,闻言回道:“听说夫人正在收拾了,可要让人去催一声?”
“不用,那就再等等。”
他坐回案桌旁,从架子上抽出本书卷,耐心的看起来。
约莫过了两刻钟,外头传来声音,他抬头从窗户看出去,这一看,便愣住了。
芙蓉树下,少女一身火红的烟罗翠纱长裙,细腰高束,额间一朵梅花钿,乌青的长发盘在头,她很是不喜这等应酬场合,也不善于应酬交际,所以就这么独自坐着嗑瓜子听台子上的人唱大戏。
长安这边的戏曲跟她们杭州不一样,起初她在茶楼听过几场很不习惯,后来渐渐听得多了,也就大体知道唱的是什么了。
此时台上正唱着一出抢女婿的戏,说的是两家看上了同一个金榜题名的状元郎。互相争抢不让,于是有人出了个主意,说让两家小姐都嫁他,做个平妻。但平妻也分大小。因此,就谁做大谁做小,两家又挣了起来。
沈虞看得暗暗咂舌,难道天底下的男人都死绝了?这也挣?
她不屑的啧啧叹声。
偏偏这时厅堂中众人说话声小了下来,因此显得她这一声叹格外明显。有那么几个夫人朝她看来。
她回之委婉一笑,那些妇人惊慌的又转过脸去。
什么意思?沈虞不解。
不过很快她就知晓了。
五公主此时也进了厅堂,看来她很受长安官家夫人们的欢迎,与沈虞进来冷冷清清不一样,她甫一进门,便已经有人笑着起身围着她寒暄起来。这些人从首饰夸到衣着,再从衣着跨到妆容,最后夸无可夸,干脆夸今日天气不错。
五公主矜持高贵,笑得甜美可人。
她被人簇拥着转过廊柱看见沈虞坐在这边,还诧异了下,之后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小声说道:“哎哟,这不是裴夫人吗?”
“原来她就是裴夫人啊。”有人好奇的看过来。
沈虞不明白,她何时成了长安城的名人了?索性瓜子也不嗑了,支起耳朵听自己的八卦。
“对啊,就是她,公然在门口打小妾的那个。”
“天呐,我还是头一次见正室夫人跟个妾室争宠争到了大街上去的,。”
“我听说那妾室进门半年很得裴大人宠爱,说来裴夫人也可怜,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
“可裴大人不是也才成亲没两年吗?这么说来,裴夫人这么快就失宠,也难怪心里气。”
“我听说她是因善妒才失了宠的。”
“那就难怪了,依我看,也是裴大人心地好,这种女子,若是换作其他人家,早就以七出之罪休弃下堂了。”
众人杂七杂八说了一大堆,一开始还顾忌着些,声音很低,但渐渐说得激愤之后声音就大了起来,大到沈虞想装聋作哑都没办法。
她朝那个五公主看去,只见她坐着纹丝不动,面上恰到好处的微笑,目光虽然看着台子上的戏,但沈虞清楚,她指不定正在细细听着,然后心里嘲笑她呢。
沈虞觉得,这些夫人们真是呱噪无趣得很。她站起身来,迎着众人的目光出了花厅。
三皇子府邸,果然如裴 之说的那样,园中景致极好。一片翠绿中,假山怪石嶙峋,白墙青瓦次序落座于其间。湖边水榭,垂柳蓬松,沿着九曲游廊便可进入湖心亭。亭中四面开阔,湖面游鱼成群。
她榜着栏杆坐下,沐浴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