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介明骨节咯吱作响, “如果我不呢?”
李日深觉事已至此,横竖都是暴风雨,不如就添把火来的更猛烈一点, 他咬了咬牙,脱口而出, “若这些事,她知道了的话,您也没有余地说不了。”
路介明怒极反笑, 他浑身绷的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只待最后一道力气,要么利剑出鞘, 要么弓身尽毁。
他哼笑出了声,看着李日勾了勾唇, “怎么总会有人千方百计的想要夺走我珍惜的东西呢?那些我不要的东西又有人上赶着送上门来。”
他垂下头,眸间阵阵阴霾,狂风过境, 所到之处皆成荒野, 他似乎轻声说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说。
直到路介明离开,李日才撩开袍子,看到自己一直打晃的腿。
路介明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暴怒, 李日直面暴怒,心里觉得自己总不该怕一个孩子,但他亲眼所见的路介明的残暴又那么具有冲击力。
他不算是个完整的男人,更是不再压抑自己的懦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为了许连琅,他这可是下了血本了。
他为着许姑姑的恩情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
路介明一回到耸云阁就将自己关进到房里, 许连琅当时正在晾晒衣裳,容嫔的一件百褶裙过于宽大了,她一个人晾晒下来有些勉强,手臂不够长,挂上一边,另一边却擦着地面,险些害她又白洗了。
她本来没瞧见路介明,直到他擦着她的肩膀,一把将衣物揽过来,又顺次将木盆里的衣服晾晒好,少年高瘦的个子虽然还不及她高,但宽阔肩膀,薄薄的手臂肌肉都蕴含着无尽力气。
很多厚衣服他晾晒起来十分轻松,许连琅本欲夸上几句,却没成想,他晾晒完直接回了房。
少年转身的瞬间,许连琅看到了他洇红的眼尾。
那本该盛满少年恣意的飞扬眼尾,如今蔫垂着,连眼眶都是红的。
许连琅以为他哭了,但细看下去,却又觉得不像。
她想男孩子自然不比女孩子,很多事女孩子要的是安慰,男孩子要的是自我消化。
他一日日大了,总有些少年烦心事是她不便于参与的。
许连琅就这么放纵着他的情绪发酵,若她知道这样的发酵能让他拿起匕首再次杀人,她一定会冲进去,将人揽在怀里细细安慰,说上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我不会离开你。”
临睡的时候,许连琅去敲了偏殿的殿门。
殿门朱漆斑斑,她用手指骨节敲了两下,殿内无人应答。
斑驳朱漆像是皲裂的树皮,粘在她的手背上,她用指甲扣的皮肤都红了,才将那朱漆擦下去。
她嘟囔着:“真是烦,一旦沾上就擦不掉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殿门被从里面打开。
路介明穿戴整齐,将她那句话完全收入耳中,垂在腿侧的手瞬间握紧,指甲扎入掌心,他浑然不觉,竟然还扯出个淡笑,只不过那笑太过于难看,堆积在他漂亮的唇形上,说不出的扭曲。
“姐姐,沾上了就是沾上了,哪怕擦掉了,手上还是会留下印记”,他侧着身子,将她的手拢到了自己的手心里,被沾到红漆的地方已经擦干净,却留有一片红。
他用指腹慢慢摩挲,指尖一寸寸漫过那片泛红的肌肤。
他就像是那经受不住风吹日晒皲裂的朱漆,完好时,人人愿与之靠近;残缺时,人人避之不及,唯恐沾染。
但许连琅她已经沾染上他了,他就是块狗皮膏药,明明她先来招惹的,怎么能说扒下来就扒下来。
可是,这一切的选择权都不属于他,他没有权利说“不”,更是不能说“不”。
他缓声道:“这世上,最可怖的就是给了希望,又毫不留情的将希望收走。”
声音太轻太淡,许连琅并没有听到。
他那颗刚刚才暖和了一点的心,迅速冷却,血液都是要倒流,他整个人充血,耳朵嗡鸣,头疼欲裂。
他看着她柔顺的眉眼,望进那没有丝毫杂质的,可以清楚倒影出自己的澄澈杏眸,他越发肯定,越发确定。
李日说的对,她会怕的,她会怕那样的自己。
只要她怕了,她就会离的远远的。
他不能叫她怕。
他凝着神,就那么一直盯着许连琅的手背,那神色被割裂成两半,一半是愿意付出一切的珍视,一半却是愿意付出一切的毁灭。
“我瞧见殿下带来的鱼了,虽然个头小小,但肯定肉质鲜美,赶明儿烤了吃?”许连琅并没有发现路介明的不妥,将自己的手从他手心里抽回来。
路介明看着她抽手的动作,嘴角用力抬了抬,“姐姐喜欢就好,我稍后出去一趟,若是回来晚了,姐姐勿等。”
许连琅自然是不放心的,天都黑透了,“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路介明灰白一片的脸上满是嗜血的阴狠,但夜幕给了他最好的隐藏,他那张白玉般的脸借着黑夜在许连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