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除开朱由桦,还杵着五个人,两个周王朱恭枵派来寻人的军士,咱们的韩道浚韩师傅,韩师傅的小儿子保八,以及一个给军士带路的更役。
大人还好些,虽然看着滚滚河水,但此时身处屋上,这藩府的屋宇亭栋用料扎实,倒也不虞立时塌陷,就是心忧这河水几时能退。
到是小保八抱着个白铜的大面盆,一脸恐惧的样子。朱由桦没想到这孩子到是听话,颇有几分古仁人之风,受了朱由桦所托,现在还用脸盆抱着朱由桦的衣袜不肯撒手。
“保哥儿把脸盆放下吧。”
“啊嗯嗯哦……”保八这才从愣神里转出来。
“小爷的衣袜。”
“很好,保哥儿帮了大忙。”想伸手去摸摸孩子的头,但是朱由桦不清楚这年头摸头合不合适,便收了手,投以微笑。
保八似乎和他爹一样,没怎么见过朱由桦的好脸色,毕竟一个认识好些年的人突然变了性,怎么着都会让人惊异。
“小爷无事便好。”
“大从伯遣你二人来,是要引我避往何处?”安慰住了保八,朱由桦复又问眼前这两军士。
那两个军士看朱由桦坐在屋脊上,可是在这屋顶跪又跪不得,坐下又极为冒犯,听到朱由桦问话,竟有些不知所措。
“站着回话。”又不用仰着头看人家答话,朱由桦无所谓。
“小的前来,乃是请殿下避水东门楼上。”虽然说这话只是出于他们被吩咐的命令,可是朱由桦来回看了看环屋卷涌的河水,让那军士话音越说越小。
“这么说大从伯去了东门?”
“王爷、娘娘、世子诸位殿下都往东门去了。”
咱这老伯父消息灵通,脚板也挺勤快啊。好像没记错的话朱恭枵今年都六十三四了吧,就这听到溃决,到水淹进城,顶天也就十几分钟,他居然已经逃奔城门去了。
京师城里那位要有咱这大伯父的本事,咱也能松老大一口气!
得了,反正眼下暂时安稳,就这房子等闲是塌不了的。等天亮,河南巡按御史高名衡和河南总兵官陈永福会派人划小船巡视城内,尤其是周藩这一块。
失陷亲藩那是死罪,可要是放水淹死了亲藩,那和被李自成一刀砍了的区别也不大。老朱家别的不好说,在关照自己人这方面也算是有点传统的。
就算崇祯皇帝和各藩的血缘关系再疏远,那也不妨碍崇祯把那些失陷亲藩的文臣给砍死,武将的话另说。
“明晨高侍御必定遣舟船来接,稍等片刻吧。”
“陈本兵应当也会派人前来,总不过也就是稍待二三个时辰。”韩道浚自然知道有朱由桦在,开封的文武官吏肯定会过来寻找一番。
“师傅说的是……”
闲着也是闲着,朱由桦索性揭开屋瓦,朝屋内看去。天色尚暗,看不清屋内是什么情况,但是满屋河水那是必然的。
韩道浚在这厢房住了好两月,屋内的布置最清楚不过,但是现在大水一过,搅得稀烂,也不知道还能有些啥了。
“师傅可有什么紧要物件在屋内?要是在箱笼大柜里,或许还能捞取上来。”
“并无什么珍爱之物。”
“也对!”
就算有什么心爱的珍玩之物,当年洛阳城破的时候也肯定都丢在城里了。他连老婆都没带出城就不要说什么死物件了,早就丢了个干净。现在屋里顶多是有些衣物书籍之类的东西,无关紧要。
“啊呀!尚有一物!”
“是?”
“小爷的宝册宝印!”
咱的身份证还搁水里?
你不早说!
虽然朱由桦的宝册宝印不过是银质镀金,统共没有几两银子重,几人再落魄也不至于摸不出几两几十两银子。可没有这宝册宝印,就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
按理说,只要上书崇祯皇帝,他肯定会再颁赐一份宝册给朱由桦。可就现在河南的情势,别说上书给崇祯了,崇祯的命令都出不了这汴州开封城!
整个河南基本上已经是李自成说了算,明朝廷的威信在此也就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的东西罢了。
咱们的大伯父朱恭枵自己的宝册宝印指不定这次丢了都没法补办,更不要说此刻寄人篱下的朱由桦了。
“屋内水势不大……”朱由桦看了看两个军士。
“小的不会水!”一个人立刻跪下,完全顾不得屋瓦磕碰。
“小的……小的……”
“偶去吧,偶会水?”那个站在一旁的更役小声的答话。
“你是南直隶出身?”这个偶可不就是吴语片里的我。
“通州宁。”
“好地方,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
“嘿嘿……”
朱由桦也不用吩咐,几个人把腰带和保八抱上来的两件衣袍系了个结绳,一端系在这更役腰上,一端吊在梁上,看他慢慢吊下去。
宝印